当听到杨医生说:“这是肺部恶性肿瘤,你赶紧带她来住院。”我呆住了。片刻,刚二十岁还在上大学的我拿起CT片,走出诊室,泪流满面。
我的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她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这片土地。不管在谁看来,我想她都可以说是个很勤劳的人。她没上过学,甚至连学前班都没有,所以她是个纯粹的文盲,只会一种语言,就是家乡话。每次听到她用家乡话唤我,我都觉得十分的亲切,真的。也许是因为她病了,我怕再也听不到几声这样的呼唤了。
她从小就在家务农,广东的天气很热,所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就好似她的一日三餐。印象中的她一直很黑,应该是因为常年在太阳底下劳作的缘故。直到她三十八岁的时候嫁给我爸,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也许是在几十年的艰难岁月里,生命的恩赐吧。但是她在婆家并不受待见,遭人欺负。我爸当时也没有工作,她看样子,知道这样下去我跟我哥肯定养不活,所以在我七岁那年带我到姨母家住,在那里她帮姨母家做家务,做饭。我跟我哥也在那读小学。但是这寄人篱下的生活也不好过,日子久了,难免别人的挖苦与冷眼。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哪怕是半句,她一直是沉默的。
她很渴望自己的孩子能成才,也许是因为自己生在农村吧,也嫁给了个不爱她的丈夫。她的人生是闭塞的,所以她不希望我们的也这样,所以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就叮嘱我们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不会像她一样辛苦。她也是位严厉的母亲。记得有一次我跟我哥去网吧,被她逮个正着,当场帮我们老回家,操起扫帚,边哭着边打我们,那是我影响最为深刻的一次,我从她眼中看到失望,瞅见害怕,感受到她的痛心。后来才知道,只要她一个小时没见着我们哥俩,便会出去找 ,因为,她怕我们出事。
后来,上了高中之后,我们回到老家。她跟爸务农,种四季豆给我们挣学费跟生活费。田间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皱纹开始肆意的爬满她的脸颊,一条一条的仿佛岁月的杰作,青丝慌如一日变了白发,双手的茧一层一层也更加厚了,唯有她的笑容一直没变,每次学校放月假回来,她看到我们都会笑得很开心。
对了,不会用智能机,堂姐给她买了个老人机。上大学后,她老叮嘱我每周一定要给她打两次电话,然而我很少记得,都是她打给我,每次聊的时间也不多,她总是问,大学过得开心吗?学习怎么?直到前不久她病了,但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电话里她叮嘱我,要把我高中的毕业照带回家,放在家里。我很好奇为什么?在从北京回家的路上我在想,突然意识到,妈的病会不会很严重?我从小到大就很少拍照,除了证件照,毕业照,便没有其他照片了,根本没有照片留在家。我想是因为她怕病重了,见不到她儿子,况且读大学之后,每年才能回一次家。试想,我还能陪她吃多少次团圆饭?想到这,泪水偷偷的滑出了眼眶。。。
回到家之后,我看到,妈的背驼了,皮肤黝黑,白发爬满了头,她真的老了。她肿着脸,对我笑了笑,拥过去抱着她,鼻子一酸。
第二天,我跟哥到市里的人民医院拿我妈拍的CT片,挂了号,直到三点多排到我们。我们拿着CT片走进诊室,心里忐忑不安,医生拿起CT片看了看,皱起眉头说:“你妈妈没有来?她的肺部有恶性肿瘤,你们快带她来住院吧。”我顿时觉得,这好像是上天在给我们开玩笑,也希望这是玩笑而已。但不幸的是,是真的。我们拿起CT片,走出诊室,泪水如同决堤的黄河,哗哗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