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火,疯狂的女人,痛苦的惨叫嚎哭,十四年前那个夜晚又在梦中重现。
甩不掉的梦魇仿佛在黑夜里生了根,让温善臻在十四年里经常浑身冷汗地惊醒,再整宿整宿睡不着。
温善臻惊醒后攥了下被角,平复了下呼吸,在黑暗中发了下呆,才起身披了金纹祥云底红披风走出房门。
深秋的夜里已经寒意浓重,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一旁的书房竟还亮着灯,温善臻迎着灯光走了过去。透过半开的窗,她看见赵检正和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在低声说着什么,黑衣男子时不时点头。
赵检瞥见了窗外的她后,轻搭在桌上的修长手指点了桌面两下,这是他的习惯,结束或者下决定时下意识的小习惯。
不一会儿,黑衣男子行了礼,开门出来,见到温善臻,没有惊讶,只恭敬地喊了声“见过温姑娘”。他是赵检的左膀右臂,也是唯一真正把温善臻放在和赵检齐肩位置的人——周岐。
温善臻点了点头,在周岐准备离开时,把他喊住,声音清冷平淡,说道:“你让我留意的雪莲有眉目了,十日可到。”
周岐先是一惊,继而恭敬地抱拳行礼,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多谢温姑娘!温姑娘大恩,周岐铭感五内,定有求必应。”
温善臻摆摆手,已往书房门内走去。
屋内,赵检已不在书桌后了,正坐在靠窗的小几旁,修长的手提着茶壶往茶杯里倒茶。
灯光柔和,茶香四溢。今天这身墨绿宽袍与他头上发带同色,袖口的竹子绣纹精妙无比,端的是公子如玉似竹。
温善臻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他。那天下着雨,她因报仇一事难有进展而心情郁闷,在郊外纵马。
行至英山旁的落樱涧时,差点被从旁边突袭的赵检刺中。
幸亏她有点底子在身,躲过这一击,但终究惊了马,好不容易安抚好坐骑,愤而去找始作俑者,发现那人倒在了路旁,不知生死。
旁边掉落的樱花都被那人身上的血染红,她一惊,忙下马过去查看,发现他伤得极重。若她放任不管,他定活不到明天。
不知是因为对那张孱弱苍白又俊俏的脸有了点恻隐之心,还是因为他身上露出中衣一角是年产不足百匹的秋白锦,那天她少有的多管闲事,把他带回了英山旁的别庄芙蕖园。
“他身上穿着不是常人能穿的秋白锦。”面对心腹李行疑问的眼神,她主动做了这个回答。让李行更惊讶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很是懊恼。
站在书房门边的佳人身披红衣,云鬓半挽,未施粉黛更显清冷孤傲,背后的月光给她增添了柔光,让她似误入凡尘的九天玄女。
这样的温善臻似离他太远了,赵检忍不住开了口:“怎么不进来?”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温善臻的回忆,她竟看着他发起愣来。
正了正神色,温善臻抬步进屋,在赵检对面坐下,取了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这一错眼便错过了赵检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跟周岐说什么了?”赵检手指沿着杯沿旁的花纹无聊地滑动着。
“一点小事罢了。”温善臻不愿他觉得自己在收买他身边人的人心,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下意识地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想赵检继续这个话题,温善臻主动岔话:“秋猎可有万全准备?需要李行助你吗?”
“不必,已经布置好了。”
赵检还欲说什么,但看到温善臻眼中的冷淡,话到嘴边终还是变成了一句温和问语:“可是又魇着了?”
“嗯。”温善臻揉了揉太阳穴,每次睡不好她都容易头痛。
赵检嗔怪道:“那便不要再喝浓茶。”起身坐到她身后,把她手里的茶杯拿走后,赵检双手自然地按在她两边太阳穴轻轻按揉,让她紧绷的身子放松靠在他身上。
对这般亲密的举动,温善臻除了一开始的拒绝到拗不过他软硬兼施半推半就,四年之久,现已习惯了。
月光撒进窗户,柔和了白天名利场上的刀光剑影。温善臻看不到赵检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她闭着眼轻声问:“听说,今早圣上提了要为康王选正妃?温蕤该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吧?”
每次都这样!不管是什么情境,温善臻都会和他谈大事,像是一柄没有感情的刀,时刻锋芒毕露。赵检脸上的笑意一滞,指尖的力道也变了下,声音平淡地说:“应该是。”
忍了几下实在忍不住了,赵检薄怒道:“我说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你不用时刻紧绷着,也不用在意她,甚至不用在意温家,事情进展顺利,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你现在只要当芙蕖园的主人就好了,兴致好了去山茗居品茶,去碧洗湖游船,或去郊外纵马放纸鸢……”
“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一起坐在这里?你以为我不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姐吗?不用在意温家?若非我命大,十四年前我就已经死在火里了,如何不在意?”温善臻怒了,挥去抚在额角的手,声声冷斥。
若周岐等人在,恐怕要为她捏把冷汗,毕竟赵检在外的名声可跟温和二字没什么关系。被皇帝称莽夫的六皇子,脾气着实不算好。温善臻在他面前已经算独一份了。
赵检怒气正起,却看见温善臻微微发抖的身子坐直,瞥向他的冷眼眼眶发红,烛光下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
温善臻一向不想示弱人前,刚刚听他对自己坚持许久的事不予认可,才情绪失控。温家的事是她的逆鳞,触之不得。看向窗外的一瞬,她已迅速调整好心绪,但还是有点没回过神。
她怔怔地对着圆月说:“温家不灭,我心不宁。”
随后,她回头看着赵检的眼睛认真地道:“六皇子,你知道的,山茗居不是用来品茶作诗的地方,芙蕖园的主人是李小姐。而温善臻,只是在这世上苟且偷生的残魂。如果善臻没有价值,从一开始就不会留在六皇子身边。那样的话还请不要再说了。”
直到温善臻已经出门,赵检才反应过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喃道:“不是这样的。”
絮絮叨叨两句:
想自己写一个故事很久了,终于做了这件事,故事为原创首发,虽然有点菜,但还是希望不要一直单机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