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几个3年级的女生和男生兵分两列站在校门的两侧,手里拿着鲜艳的胶花,脸上映着酡红,眼神里充斥着无上光荣,染红了胸前的红领巾。校门外是田野,校门里飘着国旗。
瘦削的班主任,穿着比他大几号的西装,抬起他格外修长瘦削的食指在空气中打着节拍,如果不当老师去盗墓的话,指不定他就是另一个传奇人物杨起灵。“待会儿中心学校的校长来了记得微笑、鼓掌、大声欢迎、献花的时候你们两个上,其他的同学声音不能停……”
回想当年的我,就像个药不能停的“机关枪”,遇到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就会像喝了无数碗鸡血似的,嗓门儿大得可以拍3季冲上云霄。嘴上念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心里想得确是“校长看我看我,看我的红领巾有没有更加鲜艳了!”如果能选中我给领导献花,那就完美了,一定好好表现!
没想到,杨起灵连给领导献花的机会都不给我,心机爆表的我只能抬高声线猛刷存在感,感觉当时已经用上了美声唱法。逼得他只好将我这员大将换下,另寻他人。
我与杨起灵的悲欢离合,现在才刚刚开始。
杨起灵是一个乡村代课教师,每天骑自行车往来很远的路程,但不管我们多早到学校,玩得多开心,我们心里都是敬畏着他,且时刻关注着他的。
班里个子最小的赵小军同学又被杨起灵一脚踢进了教师,教室里被吓得雅雀无声。等杨起灵的动作停下来的时候,声音顺势传来“你们还不早读在干什么,老师没敲钟你们就……”在那个又喜欢玩又害怕老师的年纪,只知道老师早上一进校门就有一个逮着谁玩谁就挨打的习惯,还有跑得最慢的永远是赵小军。
乡村小学,没有电子课铃,上下课都是老师看时间,用一根铁棍敲击挂在教师办公室房梁上的一个厚铁片,钉钉钉……手法跟外面走村串巷卖糖的不一样,但听起来都让人高兴,特别是下课铃声。
有时候老师们聊天聊开心了就会忘了还要上课,上午上一节课,下课后直接就能玩到中午,老师就让大家解散回家吃饭了……这样宽松的教学环境,都没能改掉杨起灵早上到校打人的习惯,所以他是顽固的。
这样一个有特殊“癖好”的老师,却是教语文的。写错字是很正常的,但他让我们必须把错的地方涂成正方形的方块,没按照要求的请自行领罚。
小学3年级,一个能把字笔画好好写好就不错的年纪,他开始要求书法。而他理解的书法是字要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很重很清晰。
每次作业一上交,他看完后念名字让写得好的和写得差的分开站成两排,他认为写得差的同学,需要先到他那儿领下挨打的赏,然后拿着本子放在胸前,到每个他认为写得好的同学面前鞠一个躬然后说一句“我要向你学习”……天真烂漫的童年估计就葬送在这莫名其妙的羞辱之中了吧。
像很多老师一样,他也照本宣科,拿着课辅资料说辞解译,留课后作业,而我就是那个不喜欢做作业而泰然自若的去讨打的学生。
小学的语文,最怕的是作文,那么多的字,怎样才能垒得起来。每次上交的作文本,我可能连作文题目都没能写完。家离学校近,忘家里这种借口是行不通的,被狗咬了、被妹妹扔厕所了、被撕了擦屁股了、被老鼠咬了……就差没装神弄鬼了。
一次又一次的跪讲台、罚扫地、蹲马步外加挨打,小学5年练习下来感觉自己快成少林寺的武僧了。
杨起灵除了语文,还教我们音乐,这也是上天赐给他放肆的机会。
音乐方面,天才不多音痴不少,我们一个班都挺痴的,而老师都是把我们当天才看的,一首新歌只教两遍,然后就让全班合唱,唱错就开始上演好戏。
瘦削的老杨把音乐教材往讲桌上一摔,音乐书弹出桌面还没落地,“全部给我站起来!!!”书掉在地上的同时,他一个箭步就走到了第一排第一个同学的跟前,挥手就是一巴掌,关键是根本停不下来,第一排每个同学都会被他打一巴掌,如果他还有力气,第二排也会有几个遭殃,还好当时的坐位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一轮打下来他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我想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班的学生是讨厌上音乐课的,而我们是怕上音乐课,因为有这样一个老师,赵小军同学不会孤单。
小番外:我爸当时也是我们小学的代课教师,但是不是教我们这一届。有一次杨起灵估计打我也打累了,挨打之后把我带到办公室,坐在我爸的对面,让把欠下的作业全部补上。客官们,那种泪水流的速度比写字速度还快的感受,这辈子也是没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