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最初读得此句,内心触动不已。我向来嗜三物,好书,美景和水果。其中,荔枝为最。
荔枝生长在南国,与香蕉、菠萝、龙眼并称为“南国四大果品”。记忆中,最早认识的水果,还是来自于儿时庭院后的芒果园。不似现如今市场上的那种千篇一律的那种甜,故乡青芒独特的甜中带酸,颇得我青睐。每到炎炎夏日,满树的果实在阳光下格外地耀眼,它们有的已经成熟,金黄的果皮透着丝丝红润,似少女娇羞的笑脸,且轻易就能撕开它的皮儿,肉多汁而鲜香,咬上一口,满口都是芒果汁。有的芒果还是青色的,但是已熟了一半,吃起来酸酸甜甜,这种滋味甚为奇妙,吃了便会上瘾。
那时还未曾吃过荔枝,不知荔枝味道更为鲜美。后来父亲在芒果园旁边种上了几棵荔枝树,细心栽培。到了第二年,它便开花了,嘴馋的我自那时开始便惦记上了它,每日起床第一件大事就是去后院瞧上一眼,盼着它快快结果。兴许是我太过急切了,令它心生怯意,所以它故意躲着我。开花时很繁茂,到了结果的时候就剩几颗零星的果实在树上孤零零地挂着。粗糙的果皮不似芒果的皮儿那么光滑鲜亮,小小的果子看起来也没什么果肉。我的一腔热情便顿时熄灭了,不再每日去瞧它是否成熟,后来变成了三五天去看它一次,最后来干脆也就抛之于脑后了。
一直到了弟弟一家来作客时,父亲将那些荔枝摘了来让他们尝鲜,我才猛然记起已是很长时间未去瞧它了。它们已经由青变绿,褪去了青涩稚嫩的外壳,穿上了朱红色的衣裳,变得饱满圆润。拿在手里,竟也生出了不舍食之的意味,倒是情愿拿在手里把玩。剥去外皮后,厚厚的果肉晶莹剔透,让人垂涎不已。众人品尝后都赞不绝口,一篮子荔枝很快就见底儿了。童年的记忆, 是飘香在后来每年等待荔枝中的情结。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乐天此句含蓄地折射出了唐玄宗的荒淫好色,杨贵妃的恃宠而骄。据野史记载,荔枝生长在南国,而贵妃喜爱荔枝,玄宗便找人快马相送而来。荔枝很容易坏,不出几日就会慢慢腐烂,所以玄宗修建栈道,兴师动众,只为博美人一笑。我明白其中的隐意与鞭策,但最初读来,却是难以忽略贵妃的等待荔枝的热情,对于十分喜爱的东西,尽管兴师动众了些,这其中的快乐,在我看来,丝毫不逊色于人生三喜。
东坡于绍圣三年被下放至荒蛮之地惠州时曾作“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日啖荔枝三百颗稍有夸张之嫌,但其对于荔枝的喜爱也流露在了字里行间。荔枝之甜滋味,可盖过流放之苦,流放之愤懑,食荔枝亦可作为人生一大乐事,东坡乐在其中。故发出这样的感慨:如果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何妨成为岭南人呢?
如今的水果已经分不清四季了,一年四季都会有各色水果,也很容易就能吃到荔枝,不用再似玄宗那样大费周折。可遗憾的是,再也没有了当时那份欣喜若狂。荔枝也不再是记忆里的荔枝,而是充满了化学物质的早产水果,它们与儿时的荔枝相比,有的更甜,有的更大,但最得我喜爱的,还是庭院后的那些稀疏的,在记忆里留香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