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条缆车道竟然这么长,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山头,翻过一个,又一个。
让人怀疑哪里是尽头。
雪随着海拔的上升越下越大,山风卷扬着树上的雪,和飞落下来的雪混为一谈,让视线一片迷蒙。
回头,村庄远了,看不见了;
往前,只有雪;还有雪统治下的山。
古时候求学的书生,在大雪天迷失在旷野半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死未卜。后面自然是遇到了狐仙,留下一个志怪故事。多年后人好好的得以生还;那狐仙还拿道业相助,让他金榜有名,仕途通达。
缆车攀爬游曵在无边的飞雪里,渺小而孤独。
身处其中的人,亦如一粒尘,心随飞雪,起起伏伏。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
天地悠悠,风雪茫茫......
大人孩子簇拥于缆车这一促狭的空间,有一种去往未知世界的幻觉。
抬头,雪片飞绕,五米之外视线模糊;
低头,雪压松柏,裹住了纤细或粗壮的枝干;
雪统治着一切!
曾经的一望无垠蓊蓊郁郁,曾经的热情似火色彩斑斓,如今都素服淡妆,臣服于雪。
我们这拨不速之客,借由缆车闯入了雪的世界。雪如一个醉酒的莽汉,洋洋洒洒地挥霍着囊中的银屑。
我想起《伊豆舞女》,在风雪中踟蹰前行的旅者;还有《雪国》,迎着风雪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的叶子。
风雪,是这个国度冬天的通行证。
前两天就领略了它的无常与任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即使天上挂着大太阳,雪照旧洋洋洒洒地下。
今早明明是个大晴天,孰料一到山下就飘起雪来。
待到缆车终于停泊,一下车,呼啦,狂风卷着暴雪,睁不开眼。
到配套店配了雪靴,及膝。
人一不小心摔进雪坑,还是要挣扎半天才起的来。
小时候冒着大雪上学,天微微亮,远处是春节后树上高挑的灯笼;为了保护棉鞋,路上穿的是胶靴,到了教室才换上手纳的布底鞋。
后来就极少见大雪了,再后来到南方定居,孩子们也只在春节探亲的时候见过瘦弱的刚掩盖了地皮的雪花,甚至堆不起一个像样的雪人。
如今在雪域,在无尽的风雪里,打滚儿,故意跌进雪堆里,玩雪车,雪地摩托,鼻子尖儿冻得红彤彤的。
终于,还是腻味了这单调的苍白,这不留情面的冷冽,丢了道具,坐上升降椅,折返缆车站商务中心。
围住电暖炉,一杯热咖啡,各色儿的小零食。
人啊,终究还是习惯于享乐的,极端气候也只有在想象中有它始终如一的美丽。一旦置身其中,很快就想摆脱,回到惯常的舒适区去。
狂野的雪,留不住我们这些被驯化了的人。
当潮热的回南天让人心烦的时候,雪野,缆车上纷飞的大雪,便又成了最清凉的梦想去处,一伸手,一把雪,可不就化解了这一团粘稠的燥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