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慌手慌脚地提桶救火,老管家捂着胸口直喘粗气,连那篮衣姑娘都忘了哭,只睁着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踩着地上碎裂的金匾碎片往里走,鞋底碾过金粉,发出细碎的“咯吱”声。穿过庭院时,我瞥见廊下摆着的那些玩意儿——全是谢无忧过去三年送我的东西。
西戎猎来的银弓,弓身上还刻着我的名字;东海进贡的鲛珠,串成的项链我曾日日戴在颈间;还有他亲手雕的鸳鸯佩,玉佩上的纹路是他练了半个月才刻好的,当初还笑着说“一对玉佩,正好配我们俩”。
我停下脚步,伸手拿起那对鸳鸯佩。指尖刚碰到玉佩,就猛地用力一掰——“啪”的一声,玉佩碎成了三瓣。我弯腰,用脚尖挑起其中半块,手腕一扬,那半块玉佩径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谢无忧的靴尖上。
“沈琉璃!”谢无忧终于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闹够了没有?!”
我缓缓转身,身上的素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的笑容却比院中的积雪还要冷:“谢小将军,三年前雪夜,我冒着风雪给你送急函,你在城门口握着我的手说,‘琉璃,等我凯旋,必登门求吉,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昨日你率军凯旋,却抱着别的女人回府,现在跟我说‘闹够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篮衣姑娘,字字带刺:“还是说,谢小将军觉得,用谢家的玄铁手令绑着姑娘,再踩着我的婚约回来,很威风?”
说话间,我的余光突然瞥见回廊尽头。一个人撑着柄青竹伞,斜倚在朱红色的栏杆上,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显然是把这场戏看了个全。
玄狐氅罩在身上,墨色玉带束着长发,凤目半弯时,眼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是镇北王赵钰。
这尊大佛怎么会来?
我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唯一一次交集,是两年前我为了给阿爹求秘药,在金殿外跪了三天三夜。那天他刚好奉旨回京,路过金殿时,见我冻得嘴唇发紫,随手把身上的玄狐裘扔到我膝边,只淡淡说了句“别冻坏了,耽误陛下问话”,便转身走了。我当时只顾着感激,连头都没敢抬,只匆匆颔首谢过。
此刻,赵钰却突然抬手,冲我晃了晃伞柄,隔着庭院的距离,用口型无声地问我:
“踹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