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经常被问“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跑不害怕吗?”“害怕。”“那怎么办?”
怎么办,三毛的态度是“要抢钱给他钱,要抢命给他命,这样豁出去,到哪儿都没有牵挂了”。我多少有点这个意思,但内心深处两样东西都不想平白失去。
我有自己的六字真言“尽人事听天命”。我深信只要自己不作,老天也不会执意为难你。正是这样的信念加上随遇而安的心态,使我的路程变得丰富有趣,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翁丁村是收获之一。
到沧源我压根儿压叶儿不知此处竟有个名叫翁丁村的佤族原始部落群,是搭车时当地人热心向我推荐的,一共提到三个地方,原始部落打败了另外两处景点吸引我前往。
翁丁村在翠荫环绕的山峦深处给我冒冒失失东奔西闯撞见了。我没有进寨门,而是跟着几个放学的小女孩向旁边的山坡走去,几分钟后,挨挨挤挤密密麻麻的茅草屋顶映入眼帘。
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进了原始部落,惊喜之情难以言表,霎那间忘了周遭的一切,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缓过神来后已不见那群女孩的身影,身旁只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但见他一只脚踏在石头上,微屈的膝盖支撑着胳膊,弯腰托腮,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片屋顶出神,那样子仿佛灵魂也已出窍了。他脸上流露出的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思神情令我十分好奇,我明知故问道:“请问这里是翁丁村吗?”转过一张黝黑健康又有些幽怨的脸庞,“恩”“你是这个村子的吗?”男孩点点头。
黄昏将近,尚有一件重要的事还需解决,我壮着胆子问眼前这个忧郁的人,是否可以在他家借宿,多少钱?他皱着眉头说:“我。家。很。小。村。里。有。旅。馆。”他说的很慢,一板一眼。我告诉他自己不想住旅馆,愿意在普通人家里住一晚,请他帮个忙,价钱可以商量。他这时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估计我不像歹人,便答应回去问问。他径直走下山坡,背影很快消失在茅草屋堆中,过了一会儿重新出现,我看见他站在屋前远远向我招手。
我看到男孩在招呼我,连忙下坡走进寨子,小心翼翼的避开正在较劲的两只大鹅,一头原地转圈的小黑猪,接着停在了男孩的茅草屋前。
我眼前的和周围的茅草屋不是普通的茅草屋,他们有学名,非常形象——“杆栏式马屁股房”“落地式鸡罩笼房”,鸡罩笼还可理解,但我怎么也看不出关马屁股什么事。
房屋大都以顶为墙没有窗户,即使大白天屋里也漆黑一片,这点我是上楼后才知道的。我们站在门口,那情形再往前一步就宛如踏进了黑夜,屋内则已完全为夜色笼罩,隐约中看到有人影晃动,男孩生气的说:“怎么不开灯啊!” 话音刚落,灯亮了,但并没有多大作用,不过从黑夜变成了黄昏。
刚才上楼时,男孩仍在强调——村里有旅馆,我们家太小了。我现在才知道小是什么意思。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的是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靠门一张小床,屋子一角用帐子隔开做了卧室,几乎没有家具。屋里坐着一个老人在哄怀里的小娃娃,旁边一个中年妇女男孩说是他妈妈,妈妈见来了生客不自然的笑着但看得出是高兴的,可男孩一直愁眉不展,我怎么忍心给他再添忧愁呢。当我说住在这儿确实不方便,需要另外找地方时,他明显松了口气。我礼貌的和我在这寨子里遇到的第一家人告别,转身下楼,可是直到现在仍忘不了那个小小年纪却近乎哀怨的男孩,我实在好奇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果说我以前从不知道得偿夙愿是何种滋味,那么现在我真真正正体会到了,虽然还背着已经跟了我一天仿佛千斤重的背包,心却欢快的几乎要从胸膛里飞出来。我做了二十多年的梦,做梦都想走进一个原始部落,眼前的翁丁村尽管并非百分百原始,但我已十分满足了。我细细的走着,不愿错过每一处。
佤族是以黑为美的民族,为了祈雨和请求女神木梅吉保护庄稼不被野兽祸害,人们猎头祭祀,猎谁的头呢?皮肤白有络腮胡须的人——不曾想原来他们对小白脸竟这般深恶痛绝。其实开始砍的是牛头后来才改砍人头,据说血滴在谷种上可以丰收。活动直到解放后政府劝说才于1957年停止,当时统计有170多个人头。人头桩是少数民族原始崇拜的体现,眼前当然看不到人头了,只有光秃秃的木桩,但牛头到处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