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后来把她送到乡下三婆家了。三婆家有老鼠,也就同意了。
我们总以为她需要乡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需要我们。
暑假的时候,我回到乡下,也是为了去看猫姐姐。三婆忙着切菜,有一句没一句问我学习这些。
我想了想,顿了一下,问猫儿呢。
三婆说在外面,吃饭才会回来。然后就云淡风轻地说:“猫啊狗啊都是有灵性的,你们走了哦,它几天都不吃饭。就跑到你们屋头门槛上蹲到,后头又跑到屋后面,一直在叫。我去山上捡柴,都看见她在这里跑那里跑。叫的吓人的很。”
“是在找你们,过了几天脚掌也出血了,身上毛也掉了一些,才这样回来。”
“也不吃饭,我从柜子里拿了一个馍馍,捏了一些给她,她才吃的。”
当时听到三婆说,只是觉得心惊。竟然有这样的事。
现在一字一字写出来,却只能沉默。
即使为她安排了去处,我们还是抛弃了她。却想当然地认为,她可以活地很自在。
是我们低估了她,还是高估了给她安排的生活。
我坐在三婆家的地坎上,等着猫姐姐。当中午的炊烟缓缓升起的时候,她来了。
在房子那边,远远的就奔我过来了。先是走着,就小跑,快到跟前了又慢下了,轻轻地一步一步走着,身后的尾巴也摇起来。
还是用头蹭我的腿,紧紧靠着我。我用手儿去摸她的头,把她抱着。
三婆看见了说:“吃饭了。哎呀它在外面到处耍,脏的很。”
我只是笑笑,吃完饭她躺在地上晒太阳,我就坐在她旁边。暖洋洋的,风吹过庭前的那一丛竹林,这样好听,像是塔上一串串的铃声。
6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丛竹林,就是猫姐姐的归宿。
那次回乡,三婆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切猪草。我笑着问,猫儿呢。我真是想她了,一年没有回来。
三婆继续切猪草。云淡风轻地说:“老死了。那天她我也在切猪草,旁边有个板凳,她跳上去,叫了一下,然后就倒下去了。然后就在竹子那里挖了个坑,把它埋在那里了。”
哦……就是说,她不会再从远处向我跑来,我以后再,也不会再有她了。
我记得那丛竹林,我们一起在那里玩。她也喜欢睡在那里,现在到底可以安心睡觉了。那丛竹林又茂密了,每年都会有竹笋从地下冒出来,然后一节节拔高。满眼都是绿意。
后来啊,我有了手机,去百度了猫的十三岁,有人说相当于人的六七十岁。
但是猫和人真的不一样吗。
她是我的猫姐姐,比我大几个月,现在她永远十三岁了,而我却一年年越来越大。
三婆后来说,它老了也不抓不动老鼠了,喜欢在柴房睡觉,冬天它就喜欢往灶屋钻,还被烧掉了一片毛。很不好看。
她的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我的故事还有一点。不久前看了《宗璞散文集》有一篇叫《鲁鲁》。鲁鲁是宗璞家养的狗,后来宗璞家搬走了,却不能带着鲁鲁。走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看了瀑布,鲁鲁也在。
文章最后写道:“他常常跑出城外,坐在大瀑布前,久久地望着那跌宕跳荡、白帐幔似的落水,发出悲凉的、撞人心弦的哀号。”
我想猫姐姐也和鲁鲁一样,去探索人生最终极的秘密了。
我们村子现在拆迁了很多房子,从前的泥路也变成了水泥路。两侧的稻田改成了鱼塘,水把一条小路也淹没了。
爷爷说,我们那个房子都要塌了,可能也要修。修成漂亮又冷漠的水泥房。
我的回忆就像秋日的蓬草,再也找不到归宿了。
一切改变了,又什么都没有改变。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宠物,而她的一生也许只有你。
我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留守儿童,原来我就是。谢谢猫姐姐的陪伴,让我没有觉得孤独。
要好好爱她/他,你知道的,她/他也很爱你。
我有一只小猫丢失了,请你们帮我找找她。她是一只棕色的猫,你叫她猫姐姐,她会停住脚步。喜欢玩自己的小尾巴,喜欢吃馍馍,喜欢在房前的地上晒太阳。
山间奔走的,像是在找谁的小猫,也许就是她。
请告诉她,我怀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