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童用最直白的鏡頭記錄下芸芸眾生的生活萬象,沒有故事性的創作,只有冷冰冰的現實,生活的殘酷與無奈毫無修飾地展現在面前,一些人,一些事離我們並不遠,或許會有共鳴、或許會有詫異,人間百態,五味雜陳。
《麥收》記錄的是一個小姐的生活故事,鏡頭原原本本記錄了她的經歷,沒有潤色,讓我們看到那個群體的生存狀態。
影片開場牛洪苗回家探望生病的父親,給父親留下治病的錢,鏡頭一轉,父親不乏驕傲地誇自己的女兒能幹、孝順、有本事。鏡頭再回到牛洪苗身上,地點也回到北京牛洪苗的出租屋內。牛洪苗講述著她的經歷,談到男朋友時,她開心的笑了。特殊的職業,能收穫一份愛情,對她來說尤為珍貴。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是她和幾個老嫖客一起吃飯,熟人之間聊天,似乎都有些肆無忌憚,一個嫖客說了句“讓你們這些老娘們歇逼”,牛洪苗立刻憤怒,氣氛尷尬了起來。同時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可以看得出來這句話刺入了牛洪苗內心最柔軟之處,讓她失掉尊嚴,情緒崩潰。在任何時刻,她都是個活生生的人,也許是職業的原因,難逃芸芸眾生的怪異眼光,但總有一個底線是不送觸碰的,古代的妓女會在手上帶著紅繩,絕不允許嫖客摘下,因為那是她們的尊嚴。同樣,她也給自己留有尊嚴,需要去被尊重。
故事的最後牛洪苗的父親病重,回鄉探望之後她又回北京工作,卻意外接到男朋友的電話,她在鏡頭前第二次哭是在那個電話之後。分手。她早就知道的男人不過是玩玩而已,大家在一起玩,合得來就玩合不來就散,即便如此清楚規則,但終究是人,還是動了真情,愛情對她來說是奢侈品。
她大膽潑辣,飽經過世事險惡,她單純善良,嚮往美好生活。按徐童的話說,她是遊民,是社會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生活卑微,但生命並不卑微。
《算命》中的厲百程,也是遊民,腿部殘疾,以算命為生,妻子是聾啞人,腦子也不大好使。他的生活是凄苦的,但他依舊是個血肉豐滿的人。他有善,供養聾啞傻的妻子,善待討食的貓咪;他有惡,娶妻為滿足生理想過拋棄,花錢去嫖企圖多佔便宜;他有義,攜妻去看娘家大哥,拜訪故鄉曾共同生活的舊識;他有奸,讓妻扮演在世傻活佛乞討錢財,早年偷學牌術坑蒙賺錢。鏡片展現的是一個真實的人,立體而豐滿。有道是:機關算盡來客命,卻難道破自身憂。
唐彩鳳,後改名唐小雁。她是唯一一個在第二部和第三部都出現的人物。第二部中她的故事從一次算命開始,同樣是身為小姐的她,生活張揚,熱烈而大膽。她作為老闆,帶著三個姑娘謀生,遇到過無賴流氓,以強悍的態度來保護自己,遭受過仇人報復,用狡猾的方式來逃脫困境。讓人能在第二部的眾多人物中記住她的原因是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哭泣的那一片段。
一群人聚會,喝了些酒,她有些醉了,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20歲,她來到北京,某個晚上被一個男人欺騙約到一個小房子裡遭受強姦,17歲,在老家,她被一個流氓帶到田地裡強姦。這兩次的痛苦經歷都讓她深感孤獨,極度缺乏安全感。她親口所說:“想要的不是富有的生活,也不需要一個幹大事的丈夫,只想要一個對自己好,能給自己一個安全的懷抱的丈夫”。喝多了的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她的疲憊,她的無奈,她的怨恨在那一刻徹底爆發。之後她被仇人舉報,店被警察抄了,進了監獄,出獄之後徹底消失。
第三部的故事主人公是唐彩鳳的父親老唐頭,但仍出現許多唐彩鳳的故事。她回到鏡頭之中,從北京消失,回到了東北老家投入家庭生活。家庭,亦是紛紛擾擾,一地雞毛。老唐頭與子女脾氣不和,爆發了多次爭吵,生活瑣碎,和我們日常一樣。唐彩鳳與朋友合開了黑煤礦,被人舉報,廠子被端,她找人報復打殘了舉報之人。她坐上了火車,離開家嚮,這一次,她的去處未知。
遊民,社會的邊緣人物,生活的處境有貧有富,但生命的價值不分高低。用力地活著,哪怕生活一片狼藉,但活著是對生命的尊重。算不盡芸芸眾生微賤命,回頭看五味雜陳奈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