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权”,该给谁?
面对长长的濒危物种名单,在当前我们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有限的情况下,实在令人难以抉择。体型庞大或长相可爱的动物往往更容易引起人们的重视,但是,科学家们提出了一些新的科学理念……
在所有的濒危物种中,优先保护哪些物种——这是每一个动物保护组织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但是,人们往往会把优先的权利给那些可爱的、颜色绚丽的以及让我们情不自禁喜欢上的物种。以濒危哺乳动物为例,大多数哺乳动物保护项目都以对公众极具号召力和吸引力的“旗舰”物种为保护对象,而实际上,其他约75%的濒危哺乳动物则未受到保护。鸟类保护中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不过,客观来讲,决定拯救哪些物种不仅事关生物学,还涉及政治因素和经济因素。如果我们想更有效地分配时间和金钱来保护动物,我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抉择。
生存之路
要鉴定究竟哪种动物最需要保护,这并不简单。首先,当狩猎是造成物种灭绝的罪魁祸首时,各种拥有华丽皮毛的、吃起来味道鲜美的、长着价值不菲的角或长牙的珍稀动物则成为了最具吸引力的狩猎对象。然而,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成了物种灭绝的主要威胁,这一格局也悄然发生了改变。科学家们认为,与成为捕杀对象的危险相比,体积较小的动物可能更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一旦生态系统开始崩溃,便会出现随机性的物种灭绝,这将是大规模物种灭绝的典型信号。
最近,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发布了最新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尽管这一最新名录列出了4000种极度濒危的物种,但这还是让心怀抱负的环保主义者几乎无从选择。
面对如此众多的濒危物种,我们到底应该优先保护谁?其中一个重要的解决办法是重点保护拥有濒危物种数量最多的区域,即所谓的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然而,这将会引起极大的争议。首先,某一濒危物种有可能在某一时间内迅速地融入到另一大群与之密切相关的物种中。那么,这一单一物种则很有可能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其次,确定哪些热点地区最需要保护这一任务并不像统计生物多样性的减少量那样简单。尽管生物多样性在全球范围内呈锐减趋势。然而,科学家们发现,在他们所关注的区域,生物多样性反而小幅度增加,且小区域内增加的幅度与全球性减少的幅度几乎一致。而且,生物多样性指数的增加并不一定表明该区域自然生态状况正在逐渐好转,也可能是由那些能够快速适应环境变化的外来物种的群集现象引起的。
也许,我们应该做的不是计算物种减少的数量,而是应该仔细分析生命树中较大的分支并竭尽全力保护进化多样性指数较高的地区。在20世纪90年代初,澳大利亚博物馆(悉尼)的丹·芬斯提出了用“进化树”来测量动物多样性的方法。
进化树是物种进化关系的图解表现,进化树又称“系统树”,简明地表示了生物的进化历程和亲缘关系。此树从树根到树梢代表地质时间的延伸,主干代表各级共同祖先,大小分枝代表相互关联的各个生物类群的进化线索。芬斯认为,如果采用进化树的方法并把某个区域内所有物种的分支长度加起来,就可以计算出称之为“系统进化多样性”的数值,即总长度越长,即表明多样性越高。
生物遗产
研究人员用这一方法对南非开普敦的植物群进行了评估。研究表明,系统进化多样性指数较高的地区拥有的物种数量不一定最多。但这些区域拥有生物学价值或实用价值较高的物种的种类往往最多,这些物种或可食用,或可药用,或可用于建筑等。
此外,系统进化多样性可以通过创建民族自豪感而加强环境保护。“澳大利亚政府对这项措施很感兴趣”,芬斯说,“因澳大利亚拥有独特的有袋动物和单孔目动物,系统进化多样性指数较高。澳大利亚政府希望在‘什么是遗产’这一概念中加入生物这一维度,因此我们努力保护的对象不仅是我们的文化传统,还包括我们的进化遗产。”
尽管通过芬斯的方法,动物保护机构可以对整个生态系统的进化史进行比较,但并不能告诉我们个别物种的进化独特性。例如,大熊猫、山地大猩猩、老虎,这些动物因为濒临灭绝而闻名世界,而且外形也是令人赏心悦目,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可爱。但是研究世界上最珍稀动物的科学家们发现,许多极为珍贵的濒危物种,其体貌特征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可爱,而这也正是它们的独特之处。
研究动物的进化独特性正是伦敦动物学会成立的原因。其研究人员一直在忙于计算物种的EDGE(具有独特进化意义的全球濒危物种)数值。他们首先依据物种数量将进化树上每个分支的长度标示出来。为了评估任何给定物种的独特进化意义(ED),他们继而将从进化树根部至某物种分支顶端的数值简单相加。也就是说,进化历史漫长且近缘物种较少的物种其独特进化意义(ED)指数就最高。
“这样便可以测量每一个物种对一个区域生物多样性的贡献,生物多样性是地球生命经过亿万年进化的结果”,伦敦动物学会(ZSL)的研究员山姆说,“然后将ED乘以依据物种在IUCN发布的红色名录中的排名计算出反映物种受到灭绝威胁程度的数值GE。根据计算,算出EDGE数值——物种进化的独特性以及灭绝风险。然后据此对濒危物种进行排名、筛选。”
通过这一方法,EDGE公布了EDGE数值最高的前100名物种名单,包括哺乳动物、两栖动物、珊瑚,以及鸟类。“这并不夸张”,山姆说,“2017年,我们不得不宣告中国长江里的白鳍豚是我们榜单上的头号物种,即将灭绝。”而一些呼声较高的需要保护的物种(包括老虎和非洲象)却没有被列入EDGE榜单的前100名中(或许说明这些物种面临的威胁没有之前我们认为的那么严峻)。“如果这些物种仍需要保护,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削减现有的保护项目中投入的资源”,山姆说道,“但我们想要强调的是还有许多其他物种也需要保护。”
EDGE榜单名列前茅者是否就是应该优先保护的物种了呢?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包括长喙针鼹和新喀裸鼻鸱在内的一些物种至今仍未发现成年的个体。那么,保护这些物种是在浪费人力财力吗?“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但必须要非常小心谨慎”,耶鲁大学的华尔特(EDGE榜单中鸟类名单的起草者之一)说,“比如鲸头鹳,它的确是其家族中唯一的幸存物种,我们保护它,是由于其独特性(榜单中排名第37位),并在其目前的生态系统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在未来,或许会是其他物种扮演这一角色,谁又知道呢?但是,如果我们失去了它,如果它确实会灭绝的话,我们将至少要再等5000万年才能等到这样的鸟再次出现。”不过,他认为,如果不受人为因素的影响,其实鲸头鹳很可能会自己繁荣起来。
生命地图
但芬斯担心,在集中力量保护最稀有的生物时,我们可能会忽略了那些更容易被拯救的生物,而这些生物也是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想我们可以多设计几个方案,并从中选择一个。这一方案也许不能实现结果最优化,但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应该可以降低某一物种灭绝风险。可不幸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或人力来保护所有我们现在想要挽救的所有物种。不要假设一个物种是无法恢复的,因为我们对EDGE榜单中很多物种的当前情况或丰富度知之甚少。”他认为,动物保护机构现在应该做的,是设法通过更多渠道筹集更多的资金,而不是绝望地记录灭绝的物种。
一个更科学的方法或许能帮助纠正这一观点。杰特绘制了一份地图,从IUCN列出的575种濒危或更濒危的物种中筛选确定了131种最具独特进化意义的鸟类物种,并明确定位了需要加大保护力度的区域。“有趣的是”,他说,“那些上升到名单顶端的国家如哥伦比亚、秘鲁和巴西拥有的鸟类数量并不是最多的,而像印度尼西亚、马达加斯加等国家却拥有许多罕见且正遭受着极大生存威胁的鸟类物种。”
杰特希望,当那些资源有限的国家在向国际组织(如世界银行)申请环保资金时,这份地图能为他们提供帮助。他补充说:“如果我们能让观鸟团体相信,观赏另一种绣眼鸟并在其观赏名录中增加一个新物种,与观赏一只具有独特进化意义的鸟的意义完全不同,这将会成为引进生态旅游资金以用于环境保护的一个重要方法。”
展望未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如EDGE榜单和生命地图等资源开始提供免费服务,环保或动物保护机构能更便捷地获取他们所需要的资源以做出更加客观的决策并进行高效的管理工作。到目前为止,EDGE项目已经对25个不同国家的40个环保机构提供了培训,这些环保机构一直致力于保护EDGE榜单上的诸如三趾树懒和大鲵等特殊物种。同时,IUCN正在考虑在选择需重点保护的生物多样性关键地区时,该如何将进化多样性纳入考虑之中。
“我认为,系统进化方法使用起来应该会更加容易,因而会更普及”,芬斯说,“技术和观念上的进步使大量生物信息的收集变得更快捷更经济。这样,便可以对不断扩大的分类群和地区的系统多样性进行计算。”
对那些不足以被称为有魅力的濒危物种而言,这样的扩展应该是好消息。芬斯和他的同事目前正在进行EDGE榜单中裸子植物类统计的收尾工作,裸子植物即包括针叶树、苏铁树和银杏树在内的植物群。“我很好奇这份名单是否会和动物类EDGE榜单一样引起公众的关注和热议,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计算出所有生命形式——无脊椎动物、植物甚至微生物的EDGE数值,那将有趣极了”,芬斯说道,“这样一来,情感因素将不再会是影响我们抉择的重要因素,而那些外形丑陋的动物也有机会被保护。但是目前,我还没看到有人会认真考虑放弃保护某种可爱的哺乳动物而选择保护系统发育多样性指数较高的甲虫或细菌。”但谁说将来不会呢?
长喙针鼹
这种鼻子奇长、爪子锋利的动物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哺乳动物。长喙针鼹是三种卵生的单孔目动物之一,与鸭嘴兽同属一科,已在地球上生活了1.2亿年。很多医学研究都想找出其存活至今的秘诀。有研究人员认为,如果我们进一步研究这种动物的生物学特征,或许可以从中获益。但长喙针鼹是一种罕见而羞涩的动物,这使得研究异常困难,它们以泥土中的蚯蚓为食,其超长的鼻子就是觅食工具。两万年前,气候变得干燥,它们赖以生存的湿土耗尽,现在长喙针鼹已经在澳大利亚灭绝,现仅分布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和印尼。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它们的脑容量可不小,这为长喙针鼹提供了推理、学习和记忆能力。不过,恰恰是因为长喙针鼹太聪明,使得人们对它们进行研究难上加难。
长吻针鼹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其数量因栖息地减少及狩猎而下降。虽然狩猎长吻针鼹已被印尼以及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所禁止,但仍然难以完全杜绝。
新喀裸鼻鸱
作为世界上最神出鬼没的鸟类,野生的新喀裸鼻鸱直到1998年才被人们观察到。这种鸟只生活在新喀里多尼亚群岛(距离澳大利亚东海岸1210千米)的潮湿森林中。目前人们对它的了解仅限于两个标本。其中一个标本制作于1880年,这是人们发现的第一只新喀裸鼻鸱;另一个标本制作于1915年。2002年和2007年时,研究者曾在新喀里多尼亚进行了数次野外考察,均没有发现这种鸟的身影。据估计,野外现存的新喀裸鼻鸱成体只有不到50只。
鲸头鹳
鲸头鹳是一种与鹳科非常相近的大鸟,它是鲸头鹳科鲸头鹳属唯一的物种。它长有一张非常有趣的、可爱的脸,它那巨大、斑驳的喙部使其更具魅力。巨大鸟喙看起来就像一个鲸鱼的头部,眼睛位于头部的前端,和猫头鹰的眼睛一样长在同一平面上。鲸头鹳主要生活在苏丹共和国的沼泽地区,在赞比亚(在非洲东南部!)也有发现。国际鸟盟将其保护现状定为易危鸟类,主要原因是捕猎和栖息地遭到破坏及人为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