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网上兴起了这么一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短短十个字,仿佛春风入夜,润物无声。不过数月而已,就让南方的人们渐渐地看厌了那平坦而无波澜的土地,让北方的人们慢慢地听厌了那凛冽而不怀柔的风声,让深夜苦读的学生们幻想着江南水乡,让埋头苦干的职工们憧憬着大漠风光。
我生在江南,对水乡自然不怎么感兴趣,但对西北,尤其是青海,却是止不住的向往。难得赶上高三毕业的暑假,总算有机会去看看。
旅途中和我一路的司机,是个地道的青海人:憨厚的笑容,黝黑的皮肤,再加上一米八几的个,让人感到亲切而可靠。他和我说,来青海是一定要去看青海湖的。我心想那是自然。
到青海的第二天,我便去了青海湖。车子缓缓驶近,司机拍打着方向盘,高喊着要我往窗外看。只见一道淡青色的水线平行着公路向远方延伸,不见尽头。我离她越来越近,内心的震撼如浪潮般交叠起伏,心情却是越发平静,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滑稽。司机从后视镜望着我,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于是更加使劲地拍打方向盘,放声高歌。我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只是猜想他大概是在取笑我。我摇了摇头,低声笑骂一句:怪事。司机听了我的话,于是笑得更加开心。
青海湖有一种静谧的美。她就像是一个睡着了的女孩,白云为被,而湖水随着她的呼吸轻微地起伏。时而有风吹皱她的眉头,有不知名的鸟群扰了她的小憩,但她也不恼,只是湖面映着的光点更亮了些,波纹一圈接着一圈散开,仿佛极力扮作生气的样子,谁知道在旅人看来,不过是更加可爱罢了。
我下车走到湖边,用脚拨弄着湖水,湖水澄净如碧玉。眺望远方,会看到乳白色的云,淡蓝色的天空和浅青色的湖水逐渐融合,化成一条模糊的线……我看见不远处的两个小漩涡,猜想是不是她正在笑。笑起来还有酒窝啊,真好。耳边有风轻柔地拂过并且低语:歇一歇,歇一歇……我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湖的模样反而更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我感受到了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平静而深邃。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在看着湖,湖也在看着我……
顺理成章般的,我和她聊天,她向我抱怨。她说她讨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那些心不在焉的人,还有那些眉头紧皱的人……她很期待和人们说说话,但看得到她的人越来越少,更不必说和她聊天。她感到困惑:既然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遇见我,那又为何而来?
我低头沉默。我确实知道不少东西,我知道抱怨和困惑不过是她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毕竟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平静,我知道川流不息,山海亘古,我知道薪火不灭,古树常青。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像她问到的——游人的眼里可以没有风景。而最令我感到不解且难过的是,相比生气,平静似乎更像是我们短暂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这个事实让我感到心情沉重,我只能无奈地望着她,轻声安慰一句:不怪你。
天色渐渐变暗,司机催我离开,小车驶过一个又一个小镇,远处的高山被落日的余晖描上金边,显得格外庄严。我看着遥远的风景,感到心情低落。就在这时,司机突然转过头来,打趣问道:“你看那座山,是不是身材很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司机也嘿嘿笑了几声,空出右手开始比划:你看那里是三千青丝如瀑,那里是盈盈回眸一笑……我听的很尽兴,想必青山眼里的司机也格外可爱。
回想起那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顿时有所感悟。多少人因为这句话踏上旅程,希冀着让山水风景洗净一身疲倦。只是山水如镜,若是没有那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心情,青海湖和门前的小池塘想必也无甚区别吧?我笑着摇下车窗,在一片青山中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