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下楼散步。
我家距离南京南站不远,从家里步行到南站大约只需二十五分钟,没事的时候,我喜欢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到南站散步。南站的北广场附件有个星巴克咖啡馆,散步的时候,若时间允许,我会到咖啡馆叫一杯咖啡,喝完再步行回家。
今天晚上气温很低,夜空因为雾霾显得朦胧,入冬后,人行道旁树上的叶子大多全掉光了,枝干全裸着,有的叶子虽然没有全落,但是剩下的叶子已经泛黄,无精打采的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摇欲坠,当然也有的依然枝繁叶茂。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马路中间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
像以前一样,散步到咖啡馆,捧着一杯咖啡,面对着窗户坐着。醇香的咖啡,流经舌头,穿过喉咙,注入胃里,瞬间感觉全身和暖,耳畔美妙的音乐顺着耳道流淌至心田。咖啡馆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因为是火车站,所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广场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往常,我会低头看书或是玩手机,今天突发奇想,何不仔细的观察一下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们。于是我拿起手机,抬起头,边看边用手机记录。有了以下的速记。
他们,有的拖着大箱子。有的背着背包。有的提着袋子。有的步履蹒跚。有的健步如飞。有的推着婴儿车。有的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有的男女手拉着手。有大人牵着小孩。有男人挽着女人。有女人攀着男人。有个年轻女人边走边自拍。有一个男人搂着女人的肩。有的眉头紧促。有打哈欠的。有挖鼻孔的。有缩着脖子的。有人双手插口袋站着。有个女人拖着小孩,小孩再拖着小孩。有把包背在胸前,像抱着炸药包。有的穿白毛衣,红外套。有个胸部高耸,腿细且长。有个男人腆着大肚子。有个年轻的女人嘴巴很红。有一男一女抬着东西。有一个女人穿着裙子,露出细长的腿。有一个女人向旁边男人微笑着,漏出白白的牙齿。一个一身黑的年轻女人缕着她的长头发,双脚交叉的站着,低头看她的手机,耳朵里塞着着白色的耳机,身上斜挎着一个小包。有个男人光头,泛着亮光。有个女人穿着紧身白裤,肉想要兹出来了。四个年轻外国人女人,两个个高的,一个戴着白帽子一个戴着黑帽子,黑帽子女人胖,腿很粗,穿着蓝色牛仔裤,白帽子女人,很瘦,腿很细,穿着黑色九分紧身裤,另外两个:一个脸很小,黄头发,很长,卷着,旁边站着的同伴很黑,戴着黑帽子,舔着吃冰激凌用的小勺子,四个女人围着一圈,站着说话,抽烟。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套头衫,胸前印着白色的骷髅头。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被大人牵着,穿着黄色老虎的衣服,一蹦一跳,老虎尾巴打在脚后跟上,跟着跳。一个女人,穿黑色大衣,黑色牛仔,右肩挎着LV的包。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右手挎着布袋,一瘸一拐的。一个年轻小伙,细腿,运动鞋,大步流星。两个男人肩上扛着大蛇皮袋,步履沉重。一个年轻女人,撅着屁股,推着行李箱。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着耳麦,耳麦闪闪发光,戴着比酒瓶底厚的眼镜。一个男人头顶很光亮,四周有毛。有个男人个子很矮,驼背,走路探着头。有个女人全身黑裙子,腿穿白色袜子,黑色的皮靴。一个女人行色匆匆,拉着箱子,乌黑的长头发,随着脚步飘起落下,落下飘起。一个环卫女人,左手提着簸箕,右手拖着扫帚……
我就这样看着,用手机速记着,凌乱没有主旨,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后手机快没电了才作罢。窗外陌生的行人,闯进眼帘,又陆续离去,有的停留的久一点,有的停留的很短。我就像一个观众,眼睛所及区域像是舞台,往来的行人就像是演员,登台后又离去。这些人们与我而言,都是偶然的,偶然的遇见,偶然的离开。这个舞台剧看似没有目的,没有起承转合,没有主演配角的分别。
想到美国作曲家约翰·凯奇著名的音乐作品《4分33秒》:一个或几个演奏者带着乐器走上舞台,打开“乐谱”,什么都不演奏。音乐厅里观众们坐在台下静静等着。1分钟没有动静,2分钟没有动静,3分钟,到了4分33秒,演奏者站起来谢幕:“谢谢各位,刚才我们已成功演奏了《4分33秒》。”观众后来明白,保持绝对的“无声”是不可能的,在4分33妙内听不到有组织的、有主题的音乐,逐渐留意到音乐厅中的背景噪音:地板的嘎吱声、汽车经过的声音、观众的嗡嗡声,电器的轰鸣声等等。凯奇要我们耳朵接受这日常的看似偶然的声音奇观,他发明了偶然音乐来创造无目标、无指向的音乐。我发现窗外形形色色的人们偶然闯入眼帘,又偶然的离去,与《4分33秒》有异曲同工之妙!
约翰·凯奇引起我们思考,这些背景声音是没有艺术价值的吗?思考什么是音乐?什么是艺术?
我想问的是,我看到的看似偶然的画面是不是毫无意义?什么是意义?
我觉得每一个偶然进入我眼帘的人,与我都是有缘的,那怕是短短的几秒钟,尽管我们彼此不认识,甚至他未必看见我。有缘,不一定就是朝夕相处,扩大来说,我们同活在这个世间,就是缘分,这缘份来自于偶然。不要企图抓住什么,其实,我们什么都抓不住,能抓住的只有回忆,不是吗?
每个人偶然来到世间,必然离去,何时离开,又是偶然的。因为偶然,才有更多的可能,这个世间才精彩,因为偶然,活着才有乐趣。面对必然,享受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