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嗜睡,用母亲的话说,就是随根。
这个根,当然指的是奶奶。因为爷爷和爹都觉少,尤其是爷爷,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没有睡过午觉。别人都睡午觉时,他都是在大门洞下编筐编篮的。
奶奶的睡功可谓了得,通常别人都吃完早饭下地干活了,奶奶才被从地里干活回来的爷爷从床上叫醒,爬起来去做饭。中午吃完饭,有时碗都不洗就去睡觉。晚上也是早早就睡了。
而且睡觉从不讲究环境,从床上能睡,在地上铺张席子也能睡。在安静的地方能睡,在人声嘈杂的地方,甚至在苍蝇蚊子异常活跃的地方也能睡。
所以母亲就说我随了根。
那个时候每到学校放假,母亲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临走时总叮嘱我:别睡太晚,早点起来做饭。
母亲还没有出屋,我又睡着了。但睡又不会睡得安稳,通常在梦中梦到母亲干活回来了,我还没有起来做饭,会一下子被吓醒。
有时也有睡过头的时候,不是母亲回来时我还没有把饭做熟,就是刚刚起来,结果必然是挨一顿骂,且连带到奶奶身上。
都说现在的孩子是早上睡不醒,晚上不想睡。我们那时总是缺觉,早上起不来自不必说,如果中午没有睡,一下午都在打哈欠。
记得放秋假的一天下午,我和母亲在场院里打豆子。干了一会活实在困的不行,我躺在一把大扫帚上就睡着了。
结果自然是受到了母亲一顿奚落。
晚上,喜欢串门的村人们还在我们家的堂屋里说笑,过了八点,再好听的故事也抵御不住困神的诱惑。
现在这个年龄再想起这些事,感觉既近又远。近的是好像一眨眼的时间,几十年就过去了。远的是那种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感觉,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睡觉成了一种负担和折磨。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像被扔在煎锅里的鱼,煎了正面,再煎反面。一个晚上不知翻了多少次面,才朦朦胧胧地睡着。睡不一会儿,又再醒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酸痛,头昏脑胀,两眼发青。
朋友们都传授给我能入睡的方法:想象大草原,数羊,或者是床头放水果,睡前喝牛奶。等等。
对经常失眠的人来说,这些方法没有一点效果。
朋友的老公前一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跑了多家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后来医生的结论是:长期失眠所致。
失眠对身体的危害很大,这谁都知道,可怎么样能不失眠,却很难治好。
经常想:是不是小时候把一生的觉都睡完了?
真的很怀念那种倒头就能睡着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