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萌萌
想起许多年前燥热的夏天,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生活清澈澄明。山中不知名的鸟儿发出清脆悦耳的歌声,一声声,一阵阵,抑扬顿挫。久鸣不停的是山上窸窸窣窣不同野虫发出的声音。
那几年,我扎马尾、穿小背心、小短裤和小凉鞋。粉色啊、蓝色啊、黄色啊,彩色的头绳、发卡戴在脑袋上。走在马路上,感觉自己最美。家乡这条柏油路是后铺的。铺路前,每每有车经过,都好似穿进灰层,瞬间尘土飞扬。走在路上无法躲避,只好被带入尘雾里。接着,在车子疾驰而过的一瞬间,人影消失。待车子走远,才能隐约从浓转淡的尘雾里中辨别这人的样子。大家走在唯一的一条马路上,一次又一次钻进“雾“里,为这群山郁林吸收灰尘垃圾。
离我家附近不远的北边山坡上,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大概是地形原因,我和这两个姑娘关系并不是很近,记忆里对她们的样子很模糊,一起玩儿的次数也很少。只是,两个女孩儿明晃晃地存在记忆里。
距离马路到她们家之间,有一条小窄道,常年都是干净的。东侧方向的围墙内,最开始是板厂。我只记得有很多的水泥板,大约长两米宽半米,排成一列一列的,每个木板中间都有缝隙。我常常会跟着哥哥姐姐们到厂子里面去,在排列成行的水泥板上跨缝隙跑步比赛。偶尔,有谁一脚踩空,膝盖会狠狠刮到水泥板上,磕出很多血,然后在受伤的几天里,就安安稳稳地不跑也不跳。
板厂最北边有一堵墙,墙根靠山根,连成一体。秋天时,哥哥姐姐带我爬到墙上去,墙角下面铺了高高的,被太阳晒脆的蓬松麦子壳。小小的身体一跃而下,衣服粘上厚厚的灰尘。起身拍拍衣服,在墙的另一端爬上去,接着跳,乐此不疲。
板厂有一处神秘的宝地,是小孩子探险的地方。每次到那里去,都会带着一点决心和胆量。立在仓库中间的,是一个废弃的器械,所有功能都已经老化,隐约能看得出原来的样子。它身体庞大,我们总是在它身上钻来钻去,并且不失时机地把干净衣服蹭上黑色油渍,那是机器老化后腐朽的痕迹。
机器下面是一条类似火车轨道的印迹,貌似就是一个微型轨道,以供机器滑动行走。轨道上已经落满灰尘,一多半已经陷在了土里,和地面平行。我们轮流上去踩,顺着一条铁轨保持平衡向前走,一次又一次。
蝉鸣的夏季总是令人烦躁,这静谧的年岁时光,装着我惴惴不安的内心。无助和缺失的安全感,被那几年夏天的烈日吸附了去,被山林的虫儿偷窥了去,被潺潺流水冲走了去。时间偷走的那几年,如今只存于脑海,在心中为稚嫩框上一个精致的轮廓。这幅画是干净的,认真感受,似乎还能嗅出一丝沁人心脾的香味,这是童年的味道。是我一生中稚嫩时光里唯一的礼物。天空是蓝色的,山群是翠绿色,空气似乎都沾染了颜色,使画面变得明快。
空气中有泥土混合着山风的味道,还有机器的腐化晕出来的铁锈,是漫长记忆中的味道。关于童年的种种,在我记忆里生根发芽。关于一些回忆,永远不会与别人提起,也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