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烟花绽放
1
夜店里，灯火阑珊，人头攒动。
我刚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有男人苍蝇一样围了过来。我恶心地挥手撵走了，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气吞下了刚刚送上来的马提尼，感觉有一团火在我的胸膛里熊熊燃烧。
宏已经蒸发了整整三天！三天来，我问遍了亲戚朋友，找遍了大街小巷，然而就是没有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的宏。“是否冥冥之中注定你我没有结果，为何还要飞蛾扑火？”彭丽丽伤感而又忧郁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我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我和宏是大学同学，也都来自农村。相似的经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的浪漫就是花前月下，因为没有钱去咖啡屋潇洒；我们的快乐就是从超市一起下班后，在校园里牵着手看同学们来去匆匆，在湖边漫步一起细数闪烁的星星；我们的幸福就是去学校的小食堂，奢侈地点上两个好菜，你推我让，他把好吃的都夹到我的碗里……我们是同学恋人里最穷的一对，但我们的感情却是最好的。
然而，幸福却在我们毕业后被无情的现实撕碎了。宏学的是中文，每次找的工作都是短命的。我虽然有个稳定的工作，可工资也不高。生活让我们变得浮躁不安起来，争吵也愈演愈烈。
2
有人说过，马提尼，一杯刚好，两杯不够。三杯……三杯我就觉得会天下大乱。望着面前依然空空的酒杯，我只觉得胸膛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似乎要喷涌而出了。
醉眼朦胧中，康向我走来了。“来，陪我喝了这杯，我就跟你走。”我把酒杯高高举起，挑衅似望着一脸痛惜的康。康迟疑了一下，抢过酒杯，头一抬，一口喝干了；然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戳，只听哐的一声，我不禁浑身一激灵。
“跟我走！”康的口气强硬得不容违抗。
“走就走，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我站起来，只是觉得头重脚轻，还没迈开脚步，就轰地一下瘫倒在地上了。康走过来，连拖带拽，把我弄到了车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望着趴在床沿上熟睡的康，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是被康招聘到公司来的。说实话，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康，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作为我的顶头上司，康也特别照顾我。也许是惺惺相惜吧，在康的面前，我特别放松，有心里话也只向他说。时间久了，自然就会被人捕风捉影。为了避嫌，我虽然有意与康保持一定的距离，可康的微笑却总是让我失魂落魄。
“怎么了？傻了？”康醒过来，眼神如剑，似乎要把我吃掉。“别这样看着我，我会有压力的。”
我就是要这样子看着你！我就是要你有压力！一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大声地呼喊。我目不转睛地瞪着康，脸涨得火辣辣的。
宏蒸发了，那个曾经豪气干云，把胸脯拍得嘭嘭响的宏竟然像水汽一样蒸发了！我轻轻地颤栗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着。
我眼中的火终于把康点燃了。康倏地扑过来，那样的凶猛，像头野兽。秋天的夜晚已然有了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康的身体覆盖下来，那么热，那么烫，像一团火。我僵硬的身体渐渐瘫软下来，我紧紧地抱住他，指甲陷进他的肌肤里。
3
康背靠在床头上，伸出左臂把我圈在怀里，右手轻轻地梳理着我长长的秀发。“兰子，我爱你，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我一怔，抬头望着因激情而让我迷失的康，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四年前，宏也是这样把我圈在怀里，贴在我的耳边幸福地说：兰子，我爱你，一生一世！然而，宏的誓言依然在我的耳边萦绕，可宏的人却已杳无音信了。宏用人间蒸发，残忍地把我推到了别人的怀里！难道男人真的都是嘴上抹蜜的陈世美？
“盼你一生一世，疼我一年一月，梦到最后却一夜一些，叫我忘也后悔想也后悔，这段情只有我在心碎……”难道人世间的爱情真的只是生活中的装饰品？在世俗的打磨下都会变味？
一生一世？我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粗眉毛大眼睛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翻涌着阵阵波涛。
我爱的，他不珍惜；我不爱的，他却这样疼惜。这世间的爱，真的只是一场烟花绽放？
眼泪，泉水一样汩汩而出。这样轻，飘在深秋的风里。
4
又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我手扶着窗栏，正凝神望着纷飞的雨丝。康从身后把我轻轻抱住了。
“想什么呢？”硬茬茬的胡须生生地刺痛了我的脸颊。
“不是都过去了吗？”见我无语，康双臂紧了紧，把我箍在怀里，然后用嘴轻轻地咬着我的耳垂。“别想了，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我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从心底涌起。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康蛮横地扳过我的头，霸道的嘴唇在我的额头、脸颊、脖颈肆意地开垦。
我颤抖地闭上眼睛。
我清晰地想起了我和宏的第一次亲吻，嘴唇粘着嘴唇，牙齿撞着牙齿，是那样的笨拙，又是那样的幸福，我们紧紧地拥抱着，身体与身体的第一次接触，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匆匆忙忙中，我们都给对方上完了人生第一课，原以为会从此天长地久，可没想到……
“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康的昵喃像针，直扎我的心尖。我双手一推，康就像一片飘飞的树叶，跌落在地。
“你……你……”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清为什么，看着康气极败坏的样子，一丝快感从我的心底升起。
5
我再也不理康了。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相信！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搬了家，换了号码，我斩断了与康的一切联系。
然而康还是找到了我。望着突然而至的康，我欲哭无泪。
“看你那傻样。”康本想用轻松的语气，缓改一下令人窒息的气氛。可我听了康那疲惫的声音，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康走过来，伸开双臂把我拥进怀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到他！”
康双臂一用力，紧紧地把我箍住。“别找了，你是找不到他的！”
“你怎么知道？”
“他既然有心躲开你，你能找得到他吗？”康避开了我疑惑的目光，眼睛望着窗外，窗外的月光好明亮。“再说了，就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不！我一定要找到他！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来！”我恨恨地发誓。
康双手捧起我的脸，舌头柔柔地舔着我泪水。“别这样，仇恨太多，会伤身体的。”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我只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康用嘴唇轻轻地咬着我的耳垂。“有些事情还是不弄清楚的好。”
有条虫子在我的脖颈缓缓地爬动。我反手一摸，湿漉漉的，原来是康的泪水。我的心一颤：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又无法爱，难道这就是我的命？
6
康一下班就来陪我。望着康满脸的期待，我的心总是莫名其妙地疼。然而我竟然像中了魔障一样，一看到康的笑脸我就大吼大闹，常常弄得康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
康走了，却把手包遗忘在茶几上。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怔怔地望着默默无语的手包，我的眼睛湿润了。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呢？
突然，康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否冥冥之中注定你我没有结果，为何还要飞蛾扑火？”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康的铃声竟然也是《飞蛾扑火》。我抓过包，拿出手机，无意中带出了一张纸。
今收到现金两万元整，自本人收到现金之日起，我保证不再和兰子有任何联系。
宏
白纸黑字，一个个就像针直扎我的眼睛。两万元！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宏的心里，我们四年的感情仅值两万块？还有康，他想用两万元就买走我的爱情？我仰天大笑，把这张让我耻辱的纸撕得粉碎，随手一扬，纸屑好像片片枯叶飘然而下。
7
我再次搬家了。因为爱情是物质的，不是精神的，是毒药，吃过一次就足够了。
我封闭了自己的心扉，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独自一人行走。一年，好像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我把过去的伤和疼都埋进了心的角落，日子也慢慢地光亮起来了。
又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按时收听《午夜梦回》，主持人那甜美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下面这首《一生一世一年一月一夜一些》，是一位叫宏的先生点给兰子小姐的。我大脑轰的一声，一下子乱哄哄的。
“兰子，当你再次听到我的声音时，我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你了。我曾经承诺要爱你一生一世，可命运却不给我爱你的机会，这是我终身的遗憾。我知道我伤你太深，可我除了伤你，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你恨我了。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一生平安。”
这是字字惊雷，让我瞬间天崩地裂。人间蒸发、收条，这些看似无情的行为，其实是深爱着我的宏，在知道自己身染了重疾之后，以移情的戏法让我离开，然后一个人悄然离去。
我又吸烟了。宏曾反对我吸烟，说是女人吸烟总有风尘味。宏蒸发后，我就常常吸烟，因为我觉得只有在烟雾缭绕中，我孤寂的心才会慢慢静下来。依然是薄荷的凉，然而这一支，却凉到眼泪出来，竟然止不住了，一片，又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