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醒来,我发现自己还躺在复苏室的手术床上,浑身软弱无力,喉咙干燥无比,眼睛模糊地望见对面墙上的时钟显示十二点半,复苏的感觉只有冷,头部冷、四肢冷、心,也冷。
同一天,两个与我至亲的生命,没了。
千里之外的中国,我心头思念的至爱外婆,一个在六十一岁开始养育我,陪伴我三十年的慈祥老人,突然离世,我心里的痛,无处安放。
大洋此岸的英国,我孕育三个月的孩子,一个支撑我忍受剧烈妊娠孕吐难熬日夜的唯一希望,也毫无症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心里的痛,也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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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卡莱尔说,
** “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如今,我终于可以谈了。
是的,终于可以谈人生了。
十年前,一个至爱的外公去世时,痛哭一回。十年后,另一位至爱,连同我未出生的孩子一同去了,我又痛哭一回。
从此,再也不怕别离。因为除了生死别离之外,再久的别离,都还有在这世间相见的可能。
我用虔诚的祈祷换取一次梦里的相见。看到他们去往天堂路上,面带微笑;看到他们在天堂团聚,生活依旧,一人揉面团准备做面条,一人坐在那里看着电视,两位老人有说有笑........
我总算得到一丝真正的安慰,安心了一些。
术后半个月了,我在家静静地休养,除了身体,更多的是心灵。Z 姐嘱咐我要放下所有思虑,给我发来一段她的牵挂。她说:“你是心底极其善良的女子,凡事都对自己要求严格,却从不要求任何人。难免你的体力和心力耗损巨大。且你又是情意极其深重的女子,用你里面深深地打动碰到你的每个人,我一直担心你的体力和心力,外公已去莫再想,外婆已去永安息.......”
这段安慰在我的耳朵里回荡着。
微信里不断涌来的信息,代表着远在祖国的那些牵挂飘扬而来,我眼睛扫过,泪又止不住落下来。谢谢,所有的牵挂。
心暖了一些。
他们在世间的路走尽了,
而我还得继续,
继续活着,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