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号,在沙尾连夜赶回珠海时,王五一和琪琪去明珠站接我。
琪琪一看到我疯了,她迫不及待的开启树懒模式,然后欣喜地告诉我,妈妈,是我先看到你的,你一出来我就看到你了。
想起我去肇庆前,琪琪看我收拾行李箱,带着哭腔问我“妈妈,你要干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不禁泪奔。
这时,毛不易的《像我这样的人》悄然想起,王五一笑着说,这是我专门给你点的歌。
随着毛不易沙哑的声音,记忆的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2004年年底,琪琪一岁两个月时,那个一天写五篇软文的工作告一段落。
一篇软文20块钱。
每天我等琪琪睡着后,带着小马扎去姥姥院子里借用邻居红梅姐姐和刘庄大院的无线网马不停蹄地开写。
虽然一天只有一百块钱,但在那里封闭的小山村已经足够支撑我和琪琪的生活。
更何况我还有最佳外援,我姥姥、姥爷、我爸妈、弟弟和三个姨。
2015年初,自媒体遍地开花,我从姥姥家搬到妈妈给弟弟买的房子里,为了我写作,妈妈第一时间迁了网线,买了电脑。
我开始一手带娃一手写作的自由撰稿人生涯。
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是《半面妆》的主唱爱乐团的王超老师。
因为我是《半面妆》的铁杆粉丝,我毛遂自荐给《半面妆》写了幕后故事。
王超老师赞不绝口并转到自己微博,为我宣传。
没想到很多读者都很喜欢那个故事,他们觉得太短,看不过瘾,强烈建议我写长篇。
王超老师也对那个故事赞不绝口,他说,有一天如果它有幸被搬上大荧幕,我去给你唱主题曲《半面妆》。
我嘴上欢快的答应着,心里却问,王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起吗?这首歌我唱了九年。
是的,我心里也有个音乐梦,就像马云一样。
我努力的写作,就是为了有一天和我偶像并肩歌唱。
我的第二个贵人是二更食堂的李明。
我常开玩笑说,二更食堂治愈了我的产后抑郁。
自从二更有了稿费后,我好几次蝉联稿费月榜第一。
《请对亲密的人保持尊重和耐心》
《不发朋友的圈的人都在做什么》
《亲爱的,下一个不见得会更好》
《钱对一个女人到底多重要》
《最伤人往往都是好男人》
《爱情的保质期:一辈子》
《异地恋双方男女究竟谁该妥协》
《这是我所年见过的最好的异地恋》
《世界上只有一种男人不玩暧昧》
2015年到2016年,二更大概发了我几十篇十万+。
我人生中第一次稿费是二更520的奖金,1000元。
当时活动都快结束了,我去问李明,自己获奖没?
李明很惊讶问,你也参加520活动了?
我说,嗯,我的参赛稿子是《好的爱情会让你活成喜欢的模样》。
李明说,好,奖金算你一个。
直到现在我都怀疑,李明是不是看我一个人带娃写作太不容易,想帮我一把。
因为当时我做微博运营的老板,猛犸软装陈设的老板说,小昨,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你把我的微博打理成啥样,只是看你一个人带孩子熬夜写作太不容易了,想让你和孩子吃得好一点而已。
当时我就泪奔了。
我人生第二笔稿费是经典短篇阅读的征文奖金,一瓶国馆精装的酒,价值699,还有500块钱。获奖的篇目是《年轻人不要总是愤世嫉俗》。
我人生中第三个贵人就是思想聚焦吴雁老师。
他让我登上了新浪热搜第九名,让我体会了当网红的滋味。
还有人民日报胡主编,在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人民日报一个月发了我四篇文章。
胡主编很认真负责,经常给我提意见,提醒我修改错别字,就像我的语文老师。
还有给我第一本写序的李尚龙和李爱玲姐姐。
在大西洋彼岸不停给我打气,为我新书写推荐的杨熹文。
我时常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今生才遇到那么多贵人。
今年暑假带琪琪回娘家,看到李明,就像看到了娘家大哥。
我开始了话匣子模式。
李明是一个编辑大暖男,他一直微笑着听我说,直到他听我说,很多人都问我你为什么总是熬夜,你不要命了么?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其实对我来说,活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我不想自杀,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自杀影响不好。
也害怕给孩子和亲人留下不好的阴影。
但是,活着实在太痛苦。
我想过劳猝死,就没那么多人笑话我了。
李明不停地安慰我,小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16年9月17号,乔任梁抑郁症自杀。
我开始为自己的状态担忧。
我每半个月就觉得自己压根不需要睡觉。一到晚上各种灵感此起彼伏,按都按不住。
一宿不睡我可以写四篇文章,长篇可以写三万字。
最恐怖的是第二天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像吸了毒一样倍精神。
半个月后,我又开始各种睡不醒。
每天啥也不想做,就想睡觉,而且那个时期自我评价特别低,一天几乎想过几万次轻生。
每天路过105国道时,我就会在心里默念年轻时写得诗:
有一天,
风吹走了她围巾,
车卷走了她的身体,
血染红了她的白色毛衣,
而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没关系,
至少,这个世界我曾来过。
然后,会被眼前的画面感吓一跳。
猛然扇自己一耳光,你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你瞎琢磨啥呢?
后来,我逼王五一带我去看医生。
医生说,我是双向情感障碍。
有家族遗传原因,也有小学五年,校园暴力的阴影。
也对,一个被男生女生逼着喝过两次尿的人,不抑郁才怪。
医生给我开了药,让我暂时忘记写作,把睡眠调理好。
当然,我并没有吃药。
我不能忘记写作。
我小姨和我开玩笑,人家学校就因为你写作好,能出书,才招你做文学教练。如果,你不能写了,不出书,就该把你开除了。
我可以失业,但琪琪不可以失学,毕竟那是多少家庭挤破脑袋想进的学校。
我好不容易削尖脑袋才进来,怎么可以轻易出去。
而且,我很缺钱。
虽然写了无数爆文,但我的变现能力太差。
因为我脸皮太薄,太敏感。
最要命的是我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从小到大我是家里最勤快的孩子。
八岁学会做饭,十四岁会做手擀面,会包水饺,家里来了客人可以做一大桌子菜。
但我却是被批评最多的孩子。
完美主义强迫症,让我不允许自己骂人,不许允许自己顶撞长辈。
于是,那个乖巧懂事的我,读高中的时候就抑郁了。
当我美术老师指着我鼻子说,你画画一点天赋没有,再努力也考不上大学。别浪费你爸妈钱了,赶紧改行学影视评论吧!
每次去学校澡堂洗澡时,我都跟着花洒泪流满面。
即使哭红了眼睛,也可以假装是热气熏得。
我曾无数次想在三楼上一跃跳下。
但却始终不甘心。
我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当时的同桌娜娜说,我读高中时整体思索人生,然后自我剖析,想不明白时就把疯狂的抓自己的头,搞得自己就像愤怒的小狮子。
其实,我压根不是一个乖巧懂事姑娘。
天知道,我骨子里多么叛逆。
初中时,我爸妈再吵架时,我就自己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樊登老师再讲《自卑与超越》讲到最早年的深刻记忆。
我一个记忆力好到令人发指的人。
我第一个深刻记忆是,在姥姥家一马平川的大马路上,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把家里的公鸡轧死了。
姥姥见了后指责我,你为什么不把车拦下,让司机赔咱们钱。
我惊慌失措地说,车太快了,我拦不住。
姥姥说,是你太笨了,如果你弟弟在,肯定能把车拦下。
那年我八岁。
弟弟六岁。
弟弟太聪明,显得我的太愚笨。
弟弟生得白净好看,而我不仅黑成包黑炭,还被村里的小霸王破了相,就下了月牙形的伤疤。
有一年过年,拿了奖状的弟弟,过年妈妈、大姨各给买了一身新衣服。
早熟的我,小学五年级就一米六多了。妈妈,你长得太快,不好买衣服。
于是,她把大姨送她的粉色唐装给我穿。
大年初一去拜年,那件粉色唐装让很多男孩嘲笑我是三十岁的小媳妇。
我不敢哭。
因为在山东,大过年哭不吉利。
我们家的差评师太多。
而我又是孩子辈脾气最好的。
山东是重男轻女重灾区。
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只有足够乖巧懂事才有人喜欢我。
我们家的差评师评价我弟弟懒时,我弟弟会巧妙反驳地他们哑口无言。
他们挑表妹刺时,表妹会把门一摔,说,别惹我,我学习压力大,快要疯了。
唯独对我品头论足时,我面带微笑像个泥人娃娃。
2016年,我弟一本书上市。
差评师们感叹,原来再笨的人像傻子一样去坚持,也能成功。
我笑了。
写作,让他们终于认可了我。
从而他们也不敢再否定我。
因为我并没有那么通情达理。
我心眼很小。
我虽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但会把他们写进文章里当做素材。
因为,痛苦是最佳创作期!
我一直认为写作可以治愈我的双向情感障碍。
直到今年四月份,一次任性熬夜后,我不能呼吸,不能动,被送进急诊。
当我说不出话,浑身动不了时,我却怂了。
我的舌头就像打了蝴蝶结,我躺在病床上,哭喊到“我想妈妈,想琪琪,我不想死。”
后来我被转到第三人民医院,当王五一听到那个主任说我“双向情感障碍时”,他疯了。
他说,我没病,我是装病。
老医生面色凝重地说,小伙子你别刺激她了,她真的会发疯的。
人很人是不一样,像你这样外向的人,永远不会抑郁。
但她们这种内向的作者,文字是他们唯一发泄的口。
三年了,她天天睡不着觉,换谁,谁疯了。
医生来了一大堆药。
工作狂王五一,请了两天假,每天按时喂我吃药。
天生的讨好型人格,让我在这段感情里活得太卑微。
在工作中亦如此。
我拼命讨好爱人,讨好领导,但我发现他们都是天生差评师,我怎么做他们都不满意,这样我很沮丧。
最令我痛苦的是,很多人指责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三年来,我努力在孩子、家庭和写作间找平衡。
到头来还是一地鸡毛。
就这时,我意外怀孕,又有流产迹象。
那次人流手术让我的情绪低落极点。
一方面我担心请假太多会被学校请退。
另一方面,三年来我和王五一都在拼命追求梦想,压根没有经营婚姻,我们的婚姻病入膏肓。
当然最重要的,我很心疼那个已经两个多月的孩子。他一定埋怨我太粗心了,总是记不住自己的生理日期。
还玩命的熬夜,让他频频受伤。
流产后的一周里,我每日以泪洗面。
整宿整宿的失眠。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拼命写文章、画画、听歌。
这时,琪琪幼儿园班主任告诉我,琪琪说,爸爸妈妈总吵架,她心里很难受。
我突然想到一张漫画。
我在山东老家带琪琪时,王五一发给我的,
一个风尘仆仆的妈妈抱着一个孩子,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包。
他说,他看到那张漫画就想起了我和琪琪,瞬间泪流满面。
我把那幅画反复画了三四遍。
把它发给琪琪的生活老师,告诉她,妈妈永远爱她。
小产一个月后,为了治疗失眠我开始跑步,一开始一公里,三公里,最后十公里。
我开始接受自己的双向情感障碍。
灵感迸发期,我就拼命写作。
累了,倒头就睡。
抑郁期,我就告诉自己,身体累了,它需要休息。
于是我就停下来,扔掉手机,跑跑步,听听歌,逛逛菜市场,做做饭。
实在难受了,就找闺蜜聊聊天。
和妈妈视频哭一鼻子。
其实,去年我就想写这篇《那些不发朋友圈的人也许已经抑郁了》呼吁大家关注身体的抑郁群体。
王五一和我妈不让写。
他们说,你算是个公众人物,你不能把真实的自己公布于世。你得时刻传递正能量,你得时刻表现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
包括我师傅也时刻提醒我,不要把自己产后抑郁和双向情感障碍,告诉别人。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但是,我在我的作文课上告诉学生们,写作一定要表达自己真实的自己。
我又怎能自己带着面具示人。
是的,对于写作,我的特点就是——真实。
好朋友韦娜不也说了《做自己才是真正的贵族》。
那么像我这样的人,
自卑到骨髓里,带有完美主义强迫症的拧巴狂,还有严重双向情感障碍。
像我这样的鲁且愚的人,
你们还会喜欢吗?
那些不发朋友圈的人,也许已经抑郁了。
如果你看到超过一周没发朋友圈和微博,
可以为自我评价低到极点的我打call吗?
我会一直跑下去。
会一直写下去。
如果你也有产后抑郁、焦虑、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可以和我一起跑步、写作和演讲。
承认自己抑郁并不丢人,
毕竟这是痊愈的开始。
路遥远,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