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目二:《走乡人》

           

————为了生计,不得不离开自己脚下的故土,赶往他乡营生,我把这样的人,叫走乡人。


这个小镇,出了名。名声在外,说是:“山好水好,人懒钱多”。得承认,这个小镇,山水相宜。八宝河,四季流淌,灌溉两岸,养育一乡人。河水冲积,地平势缓,良田千亩,八宝水稻,远近飘香。东接富宁,直走广西,北走广南、文山,直通昆明,南北皆通,东西利好,交通要塞,再加上山好水好地好,发展基础厚实,发展速度自然不慢。“人懒钱多”,这个名头,可能不太好听。早年间,我刚到广南读书,讲到土地的资源利用知识点时,八宝人就被高中地理老师狠狠批示:“八宝人,很懒,良田千亩,种完水稻后,全部荒置,什么也不种,身为农民,蔬菜不种,模仿城里人,买吃买喝”。地理老师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农村走出来的文化人,估计他的老家自然资源相当匮乏,全靠辛勤劳作,在那土地不多却很贫瘠的地方生存着,所以看到八宝如此地广田多,却不懂得珍惜,滋生愤怒之情,可以理解。身为宝人,一段话,我们要会两种听法:自负点说,从河野顺流而下,途径召南,河道,板幕,江冲,八甲,到八宝以及往下的各个壮族村落,占据河岸两边,依地就可以吃穿不愁,每年卖点八宝米,用来买肉买菜毫不在话下,这两天八宝猪肉三十多元钱一斤,这些壮族大爹大妈就是主要吃肉大户,再者城镇化风暴,他们把公路河边的好土地卖给外来人盖房,狠狠发了一笔,自然有懒的资本;但理性点说,八宝的物价一直高居不下,懒是直接关系。大片土地荒废,良田千亩,日常菜食仍靠进口,实属惭愧。而且好田好地卖出盖房,依据吃喝的土地又过度荒废,消遣的日子总会迎来窘迫的时候,要警惕。当然说到这里,得跳开来,“吐槽官方”一下,八宝镇在17年,就在大街小巷打起了“真抓实干一千天,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脱贫攻坚口号,从管理者到科员,从白衣天使到人民教师,都是沉浸在轰轰烈烈的脱贫攻坚浪潮中,但是浪打浪,不变样。现在往镇府大楼门口一看,”距离实现全面小康还有50天”几个大字样醒然于公告墙上,我都不好意思看,脱贫竟然可以倒计时。还是转过头来继续说说那千亩地的事。早在多年前,很多西部落后省份,如贵州,就在农村扶贫上做的很好,扶贫要扶志,无钱要扶职。农村光靠种地脱贫是很困难的,他们只有土地这个资源,那就想办法在土地上做文章,没有产业,那就扶植产业,如搞农村种植园,生态养殖园等,镇府在政策方向上引导,在技术上支持,通过鼓励、支持,走向脱贫致富。像在云南省内,红河州、普洱市等就做得不错,本地一批批外出走乡人,为的就是去寻份工作,如果本地有产业,还需要外出打工?八宝人民政府的管理者,不知道每次步足八宝河畔,看到这千亩良田荒废着,有没有过感触;他们走在帮别人脱贫的路上,山里雾里,来回折腾,也很辛苦,但是看到这么多的脱贫个体,他们连自己的土地都不能固守,家人都不能陪伴,只能远到万里去打工,是为何?他们宁愿废弃荒地,也要出去是为何?真的只能丢弃脚下这份热爱的土地才能致富?他们需要好好想想,我们都得好好想想。弄不明白,全面小康,离我们还很远。

这条河,养千里人,有为了生计不辞万里去打工的,年近关头,他们总要回家,八宝河畔,杨柳依依,守着故土,等他们回来;八宝米,养百家人,走出去的人吃不到,外地人赶着来本地经商,喜欢吃。他们的家乡在大江南北,各处都有,到八宝落脚,常年居住,带来了人气,也融入了本地。乡里乡外,有人走出去,为了生计;有人走进来,也是为了生活。有人言:“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人不应该固守脚下,应当行走四方”。走来走去,只要不懒,都走活了。

八甲路边,有个“老九摩修”修理店。人叫老九,专修摩托,技术不错,价格不高。人高高胖胖、黑黑壮壮的。年纪不大,估摸三十岁左右。每天起早忙黑,话不多,总喜欢带着个耳机,专心投入地修摩托。据说他是个外乡人,哪儿人不知道,婚否不知道,年岁不知道,住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每天早上我出门上八宝,便看见他已经在机车里专注地忙着;等我深夜回家,店已经关门,人不知去向,可是修理店门口那盏路灯每夜长明,照亮着一个个深夜回家的行人。这个冬天,有点冷,这盏灯,暖人。八甲段公路,人口密集,车量大,这么大的一个公共空间,却迟迟未能建起路灯,我们八宝人,一直黑灯瞎火的在这段路上小心翼翼前行,老九撑起了第一盏灯,照亮了我们这明里暗里的黑暗。有一种气度叫容纳,有一种智慧叫指引,有一种善良叫黑夜里打灯,有一个老九,值得我们感恩和警醒。

土地能养人,气度也能容人。八宝大街小巷,热闹和繁华,离不开外来人的融入,发展和前进,也离不开他们的推动。街上弄里,不再是全口音的八宝方言或壮话,现在进店面,你会听到各个地方的方言话语,而且发展需要,普通话开始行通市面。新桥店铺的云吞、馄饨,东北饺子,稻香街的南德一炮家常菜馆,风雨桥的生态牛羊馆,老桥的宜良烤鸭,数不胜数,里里外外的食材结合,让八宝风味堪称一绝;女性消费场所新增很多,养生会所,美容店,婚庆公司,有十几家,都是外地姐姐们到此地营生,她们带来了青春活力和美丽,带给了当地的便利和富足,三角塘的金梦妆,商贸街的尊夫人,一品堂——;酒吧、音乐吧,玩乐会所,注入青春风尚的活力,你难以想象一个山区小镇,已经具备了这些鲜活的都市元素。我知道,大家都是因为营生利益而聚集,却意外地营造出了这样的盛世美颜。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今天他们的远道而来,不是背负家国荣辱的使命,也没有古人征战沙场的悲壮,只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默默无闻,驻守在这里。他们不是为了感动别人,只是为了过好自己。勤俭持家,起早贪黑,他们租着不大的店铺,睡在不宽的床铺,日日夜夜,他们不敢松懈,不敢偷懒,因为带着本金,远赴而来,还要想着赚钱营生,打钱回家给家里人,如果因为自己不努力、偷懒,导致血本无归、家人失望,这样的代价太大。所以,他们眼中总是坚毅,他们的双手总是忙碌,他们的脚步总是奔走着。里外对比,形成的反差,让我自己很汗颜。这些外来朋友们,给我们上了深刻的一课:富足不是懒的理由,勤劳是一种风骨。八宝人的性格缺陷,由他们来做了弥补。

这样的盛世美颜,需要我们每一个八宝人去守护。继往开来,我们也期待一个个走进八宝的人们,爱护这里,激励自己,共筑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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