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八剑雪人合击四手 一子母箭重创八人（上）
午夜
寒风飒飒。
黑色牛皮的门帘被人撩起来。
又进来一个人。
味道京城又进来了一个客人，腰间挎着两把短刀，背后背着一柄长剑，长剑当然用厚厚的黑布包着。
味道京城是一家当地最大的酒楼了，大厅里吊着的蜡灯仿佛是太阳一样刺眼，四根巨大的石柱鎏金雕龙，似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位置都坐满了人，而且不要说是在味道京城吃饭了，只要是走进来坐上一坐的价格都比普通酒楼的一顿饭还要贵上许多。
但是只要是在这里吃饭的人，当然都不是付不起饭钱的人了。
这里有各地的名茶，武夷山大红袍，太平猴魁，信阳毛尖，安溪黄金桂，潮汕凤凰单枞。
各地的美食，黑河的杀猪菜，蒙古的全鱼宴，重庆小面，甚至新疆的手抓羊肉。
美酒女儿红，茅台，竹叶青，醉神仙。
甚至女人，黑疙瘩，这里只要是有钱你什么都可以得到，这里就是有钱人的天堂。
没有人在乎最昂贵的酒菜消费，来这里的人都是图的一个舒服安静。
有钱人不快乐的甚至比没有钱人的多得多，所以虽然是半夜了，这里的生意还是最火爆的。
但是这些人中间，夹杂着一个人，一个穷人。
一个穷人也许放在一个贫民窟当中，他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穷人，但是放在一个挥金如土寸金寸土的地方，那么这个穷人绝对会意识到这样的差异是多么可怕的。
冯虚风也许连一口水都喝不起。
但是这个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些。
因为他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地的名菜，川菜粤菜，还有十几坛子的牛栏山，牛栏山也许不是好酒，但绝对是名酒，冯虚风就是最痴这种酒的，无论是在最好的酒楼还是路边摊，都是如此。
他穿得的的确确像是一个穷人。
穿着一身破旧的褐色夹袄，里面的棉絮都漏出来了，裤子也是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但是他的脸却不像一个穷人的脸，他的脸似乎和这身衣服很不符合，因为他的脸是肉滚滚的，眼睛小的几乎看不见，不止他快要看不见外边，别人甚至和他讲话的时候都怀疑他的眼能不能看见对方。
他蜡黄的脸上还星星点点的布满了麻子。
许多人看见他都躲之不及。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出现在味道京城吃上这么一桌子的饭菜。
也是自己的本事，因为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但是骨灰盒里装的却不是骨灰，而是金条，所以他才能安稳地坐在味道京城里面吃饭喝酒。
但是今天的他的心情却是惶惑不安的。
因为他在等人，等一个不确定来的人。
他坐在最拐角，冷冷地看着外面，他的眼神似乎一直都是冰冷如刀的，但是直到那个腰间别着两把短刀的短裘汉子的出现，他的眼神竟然突兀地亮了起来，他的眼神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温情。
不错他等的人就是这个腰间别着双刀的人。
就好像十六岁的少女看向自己钦羡的大侠偶像一样。
冯虚风当然不是十六岁的少女。
而邱夜舟当然也不算是大侠偶像，他顶多算是一个毛贼打手罢了。
邱夜舟走到楼梯抬头看见冯虚风，一边走向他，一边不禁失声笑道：“我在外面拼命，你却在这里喝酒？还是我最喜欢的牛栏山？”
冯虚风一双鼠眼从邱夜舟的头看到脚，好像是检查身体一样。
邱夜舟不禁有些浑身不自在，微笑说：“你这是干嘛，你不会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吧？”
冯虚风伸手把一坛酒的酒塞给取出，挥手丢给邱夜舟，邱夜舟接下酒，像是喝水一样，往自己的嘴里倒，一小坛子酒就像是一瓢水，被邱夜舟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完了。
喝罢，还用手抓了一只酒桌上面的叫花鸡，邱夜舟的手很大，一只鸡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只鹌鹑一样小，他的嘴也并不小，几口连叫花鸡也吃得只剩下骨头了，吃完还用嘴把每一个手指头都舔了一个遍，然后打了一个很响的嗝。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称作是一个大侠。
这是他才发现眼前的冯虚风好像没有吃，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
邱夜舟问道：“你怎么不吃？”
冯虚风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但是看见你这种吃法，我怀疑就连乞丐都吃不下去了。”
邱夜舟微笑着道：“好像的确是这样，但是在你的面前我不必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那样子是吃不饱饭的，而且你居然在这里订了一桌好酒好菜我干嘛还装作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你说对不对？”
冯虚风爽朗一笑：“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当初金钱老大要你做我们行道帮的第二把交椅的时候，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现在我是百分之百忠心钦佩你的人。”
邱夜舟道：“看来你也不是太笨。”
冯虚风微笑不语。
邱夜舟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咽下了最后一口酒菜道：“不过我有一点疑惑。”
冯虚风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问鸡腿拿到了没有？”
邱夜舟点点头。
鸡腿当然不是真的鸡腿，而是成果，每次行动的收获。
冯虚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说道：“这里一共有三百四十二个人，除了你我，还有三百四十个有钱人，然而他们的话题最多的都是邓氏钱庄的邓万道为了钱请杀手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当场杀了自己的父亲邓落，最后迫于舆论自缢而亡，我相信只要还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你这次的行动很成功。”
邱夜舟依旧点头。
冯虚风接着道：“而且我不止有脑子，而且还有眼睛和耳朵，一个行动失败的杀手，还会神态自若狼吞虎咽地吃喝？”
邱夜舟微笑道：“这个你就大错特错了，就算是世界末日的话，我也会吃得饱饱的，喝得美美的才能安静地迎接死亡，我才不想在黄泉路上还要做一个饿死鬼，我黄泉路上对我身边的哥们说像鹌鹑一样大小的叫花鸡是什么滋味，还有像百年老窖一样的牛栏山是多么醇香。”
冯虚风捂住嘴笑，他一笑起来，他的一双老鼠眼几乎都看不清楚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邱夜舟想如果有人出钱买冯虚风的命，他绝对会在他笑的时候出手，但是没有人买，绝对没有人想买一个穷人的命的。
邱夜舟摸了摸身后的长包袱，摸到东西还在，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背后的东西要是不见了，那么就算是十个自己的命都抵不起。
冯虚风眯着眼看了看邱夜舟，又看了看小窗子外面的天空。
天空墨蓝，月光皎洁。
风大且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