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那只是自然的道德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富家子弟本杀了穷人钟秀喜欢的女孩海美,然后钟秀杀了本复仇的故事。但问题在于本为什么要杀海美?海美是不是真的存在?本真的杀了海美吗?与之对应的三个方面是,这一切是钟秀经历的现实,还是凭空的想象,亦或是只是他的创作?


不同于其他电影的上帝视角,我们无法得知电影的所有情节发展,只能从钟秀的角度来慢慢感受故事的发展。这就造成了一种局限性,我们只能通过钟秀所发现的各种线索来推测故事的真相;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能够从这些有限的线索里,拓展出无限种可能的真相。大量的留白的使用会使故事的各种细节更值得推敲,同时将故事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海美跟钟秀说,在非洲没能填饱肚子的饿叫做little hunger,而没有生活意义的饿叫做great hunger。海美欠了很多卡债,接到的工作也只是促销小姐之类的临时工作;钟秀写作专业毕业后便失业,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是属于little hunger;而本生活富裕却从未感受过情绪起伏后释放的眼泪,他是属于great hunger。这样的话,本和海美与钟秀便被划分成了两种阶级:食物链顶端,以及社会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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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与钟秀之间的阶级区别大概是在海美面前停放的豪车与破车,面对高档餐厅的从容与慌张,聚会时的嘲讽与尴尬。或许,还有对海美的占有与失去。

本对钟秀说,他喜欢烧那些又没用又脏乱碍眼的塑料大棚。

钟秀问,没用和不需要是你判断的吗?

本说,不,那时自然的道德。

人与人之间的划分是由上层人士决定的吗?

不是,这只是自然的道德。

下层低端的贱民就该消失,而作为上层人士,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抹杀,而是顺势而为。

海美消失了。在给钟秀打了一通无声的电话之后就突然消失了。

钟秀去找海美的家人,她们说海美没有还上卡债就不能回家;钟秀去找海美之前的同事,她说海美很可能是欠钱太多逃跑了;钟秀去找海美之前学哑剧的老师,老师淡淡地说哦,她很久没来了;钟秀去找本,本说,她就像烟一样消失了。

没有人在乎海美,除了钟秀。就像本说的,海美是个比表面看起来更孤独的人。海美无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没有人会发现,就像无端被烧的废弃的塑料大棚也不会有谁会在意。如果没有钟秀,海美便会轻飘飘地消失于世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钟秀在本的家里发现了当初送给海美的腕表,当初海美没消失的时候,腕表也没在抽屉里。

钟秀发现本家里的那只新来的猫很像他帮海美喂过的那只,轻轻叫着boil的名字时,猫咪竟然还会主动向他扑来。

钟秀问本,我们家附近的塑料大棚一个都没少,你真的烧了吗?

本说,可能是太近太近了,所以你漏掉了。

钟秀确认是本杀死了海美,所以钟秀用见到海美的借口约出了本,然后杀死了他。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本之所以杀害海美是因为他的生活虽然富裕但是一望无际地空虚泛乏。穷人面对艰难的生活虽然大部分的感受都是痛苦不安,但至少他们还有温暖的爱情,一如海美与钟秀之间的情愫。本的生活几乎是没有波澜起伏的,他感受不到痛苦更感受不但欢喜。杀人的快感会给他一种刺激,这种真实的刺激感会令他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行尸走肉而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为什么最后他会紧紧拥抱了一下杀了自己的钟秀。

因为钟秀帮助他结束了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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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细节却又像是暗示这个故事并不是完全是真的,很可能充满了钟秀的凭空想象。

海美曾经对钟秀表演过哑剧吃橘子时说,当你忘记没有橘子的时候,橘子就真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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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从没看见过海美房间里的猫,帮外出旅游的海美喂猫时,也只是投喂了猫粮,填满了一碗水,然后看见了猫屎。当海美失踪之后,楼下奶奶开门带他进入海美房间。奇怪的是,海美房间根本没有猫粮,也没有喂猫的水盆,而且奶奶也告诉他这栋楼里也根本不允许养猫。

海美说小时候掉入水井悲哀绝望的时候,是钟秀把她救了出来。但是村里的老人和海美的家人都说村里根本没有井。只有多年没见的母亲听到钟秀愿意替自己还债之后才漫不经心地说着,好像村里确实有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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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似是而非的情节造成了一种模模糊糊地朦胧感,明明已经能看见真相了,但是这层薄薄的雾气却四处氤氲,反倒将真相弄得影影绰绰了。

其实还有一点,钟秀在帮旅游的海美喂猫时,经常会在海美的房间里自嗨。当海美失联后,钟秀躺在床上,却又感受到海美在身后抱着他,帮着他嗨。

这说明很多事,可能都是钟秀自己幻想出来的。

当忘记海美不存在时,海美也就真正地存在了。

钟秀根本没遇见海美,海美的猫也不存在。那口井其实也不存在,只是母亲为了安抚他的一个借口而已。但这个借口却给了他发泄愤怒的正当理由。因为那口井的存在就证明,海美也是真的存在的,不是随口编的一个故事。

钟秀的父亲有着情绪调控障碍症,钟秀应该也是一样。韩国的青年失业率连年增长,他一直都在生活中挣扎奋斗,而那些富人阶级同他年纪相当却拥有了他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财富。他的不满最终滋生了愤怒,通过幻想出的合理理由,他正大光明地杀掉了上层阶级的本。

如果故事是这样的话,似乎也能够说的通顺,但偏偏钟秀的身份还是一个创作者。

这意味着,这个故事可能是他的一个文学作品。

幻想和创作最大的区别是,前者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幻想的假象,而后者知道。

能够证明海美被害的有力证据大概是海美的腕表和那只猫。但那块腕表稀疏平常,海美前同事也戴着一模一样的表,至于那只猫,它可能都不是真实存在的,本家的猫也不一定是海美的那只。如此看来,这两条证据都没什么强有力的说服力。而本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更是暧昧不清,没办法作数。

这一切很可能只是作家钟秀笔下的一个离奇曲折的故事而已。

钟秀讨厌上层人士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强行安插了一个杀人犯的名头在本的身上。但因为是故事,所以难免会有些逻辑漏洞。

钟秀原来一直没有写作的灵感,但最后却突然奋笔疾书。很可能,整件事只是钟秀的一次写作灵感的爆发。

而钟秀家里的那套精致的刀具盒和本专门用来替女友梳妆的梳妆盒很像,也很可能是作家本身的生活在作品中的一种投射。

无论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写在文档里的文字,最后的最后,钟秀杀了本。

像本烧掉那些塑料大棚一样,像本烧掉那些女孩一样。

钟秀开车离开经过那一片火光的时候,燃烧着的不仅是本的尸体和豪车,还有钟秀染血的衣服和愤怒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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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海美的那一段舞蹈。她跳的是从little hunger 到great  hunger。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社会上层还是社会底层,

只要人活着,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虽然每个人的烦恼不尽相同,但每个人因为烦恼而产生的燥郁烦闷却大都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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