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号《二二一人》发了篇三年前同学会时的旧文《大院的妈妈》,在小伙伴里引起不小的反响。于是,有人发了些老照片,也有人把我更早时QQ里的旧文章也挖了出来,现在读来,更多了些少年情思。
寡妇大院,人们不愿听的,一次饮酒时提到过,竟有酒大些的直接翻脸。为了捍卫大院,和四方邻居们的抗争,也是禁区里甲区或乙区的孩子们所体验不到的。]
给媛同学的信
媛:
感谢您告诉我桂才妈妈去世的消息。
一段时间以来,我会常常记起大院的生活,记起艰辛中带我们长大的母亲们,记起一块玩耍的小伙伴儿。也和大院的孩子们说起过我们一起的晚自习,说起过帅气的叔叔,漂亮的阿姨,拉手风琴的哥哥,拽着小辫儿唱铁梅的你。
这大概是因为老了。
由于许多同学父母离去,让我更多地想起大院母亲们真的很不容易,你知道的,因为大院里的男子汉们都远在海晏县的核武试验基地上班,当地人们便戏谑地叫咱们大院为“寡妇大院”。
其实,我们并不情愿接受这个绰号,于是,大院的男孩子就会和新生砖瓦厂的男孩子们用弹弓打仗,並在他们进城的沿途设下埋伏;跟388部队的孩子用拳头打架,也会深入他们的大院砸玻璃;还有和咱们下边的曹家寨公社跃进大队第四生产队的乡亲用互相听不懂语言对骂……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
大小战斗从未间断,大概是1965年以后暴发的,直是到1969年中苏战争一触即发,全国忙于备战、备荒,伙伴们便顾不上小规模的内战了。
那时,男孩子试图用武力打出一个带有东北老工业基地色彩的二二一人的家属大院来。
现在想来,这是一种文化形态的碰撞,通过无限多次的碰撞从而达到能级相似,达到融合的过程,咱们的大院先于大量其他内地工厂因和苏联发生了“珍宝岛事件”而迁入青海五、六年,这种文而化之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大院这群十二、三岁的孩子肩上。
战争牺牲过小伙伴的眼珠和无数发小的血泪,还有我们与生俱来或由内地老工业基地带来的某些斯文。
当时,桂才当属是大院最勇敢的男人之一,流血而不流泪的倔强男人。虽然男人的称号对于桂才和我们或者太早了一些。
那时候,你们女孩子总会给我们更多的支持和同情,因为你们更了解大院母亲,这些“寡妇大院”里默默的女人们。
谁让我们是大院里的最高年级的最接近汉子称号的男人呢,保卫大院的尊严,我等责无旁贷。
既使这样,我们还是和别的孩子一样,从一个不懂事到另一个不懂事地长大或永远也长不大。我们还会给大院母亲们招惹来这样和那样的麻烦,现在想来,之于父母或弟弟妹妹,还不免有些愧疚。
因为所从事的事业,做为共和国脊梁的第一代核事业人,父亲们远在一百公里之外的禁区,在奋力与国际上的帝修反的核讹诈、核垄断殊死的抗争,更有比别的男人更长更严酷的革命,大院母亲们并无抱怨,却为此用自己羸弱的肩膀支撑起还贫困着的家,我们也因之就有了和其他少年所不尽相同的少年时代。之所谓在阶级斗争的腥风血雨里,在上街游行大批判,野营拉练跑防空中我们渐渐地百炼成钢,磨砺出像父辈的男人们一样的坚强。
由此想开去,就更是觉得大院母亲们伟大和慈祥。伟大的像南山触摸到白云时的高不可攀,慈祥的像湟水又流过周家泉的汩汩深情。
后来,我们也就循着大院母亲的样子,长成了后来,并难于超越,难于超越大院母亲们敢于牺牲,敢于奋斗精神。
因为桂才妈妈的逝去,让我们许多人想念起自己的妈妈,更是想念大院含辛茹苦搀扶了你我长大的母亲们。
那年我去西安开会,有机会看望在临潼的桂兰妈妈,在大院母亲面前,调皮是权利,受宠是福利,我初进家门时,曾试着冒充说来查电表的,想知道宋阿姨能否还认得出对面那趟房的小子,可是,夺眶而出的泪水奔湧地并不愿掩饰见到大院母亲的情绪。
是从心底里思念着这些个渐渐变老的大院母亲们。
为活着的大院母亲祝福,祝健康快乐。
为逝去的大院妈妈祈祷,盼安抵极乐。
写到这吧,爱同学们,爱大院的母亲们。
本文写于8月8日下午並发媛的,因为昨天在西宁的许多同学都去送朱阿姨了,我却不能,就把这封信公之于网,也算为大院的一位母親送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