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邪念压垮人一辈子

——读蒋韵的中篇小说《晚祷》

老 尕

人，应该堂堂正正地活着，就象花草树木力求上进地生长一样，不管遇到风吹雨打，无论经历酷热寒雪，哪怕碰上诱惑痛楚，善良生存的初衷不能有丝毫改变。——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一口气品读了蒋韵的中篇小说《晚祷》。

《晚祷》描写了一位60后女子袁有桃的人生经历：有桃出生在一个周围遍布大工厂的中小城市的红砖旧楼里，一家有父母、姐姐、妹妹和弟弟6口人，有桃一出生，就被送回老家北方小镇，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靠吃羊奶长大。姥爷在几十里外的公社中学教书，不常回家，家里只有奶奶、有桃和那只奶羊。有桃10岁那年，奶羊和奶奶相继去世：“这世上，再好的物件，再亲的人，都有分手的一天。”

有桃被母亲接离山高水远的故园再回陌生的城市，过上了由于城乡差别，只能与城市老师同学缩肩缩背相处、被同住亲姐妹恶作剧、受别人欺负特别是被同桌秦安康划破手背也不吭声的“娄阿鼠”生活。这样的压抑造成了孤僻的性格有了自杀的冲动，准备到离家附近的叫“海子”的湖洼跳冰窟窿自尽，被正在滑冰车的同学秦安康识破阻止，有桃仍然奔跑摔倒于湖心，秦安康飞驰冰车救助时自己却被车抛于大冰窟窿中，致秦安康因有桃晚救或没能协助找人抢救而亡。忏悔的她被恶梦逼的尿床，在刀片割破手腕毛细血管未死的情况下再次被姥爷接回老家。

她来到姥爷当校长的小镇“戴帽初中”读书，在学校认识了一位老家是北京的“凤凰”牌小文青苏慈航，苏慈航带的一本美术杂志上法国画家米勒画的《晚祷》吸引了她：“画面上，是满天的晚霞和正在等待收获的大地，一对男女，一对劳动者，低着头，虔敬的祈祷……那里面，有一种深深感动小少女的静谧，有一种笼盖天地的神秘和庄严的东西，有永远不会被破解的神圣的生活的秘密……有桃觉得,那秘密和她的灵魂有关。”正在两位同学分吃着美味午餐，畅谈着活在《晚祷》画里永远也不走出来的初恋中时，两年后姥爷不幸去世。“珍贵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时光，都那样容易消逝。——你不要自哀自怜，你不比别人更倒霉，你只是比人家早一点儿看到了结局……”

遗尿的隐疾因安康妈妈的痴问而一天天加重，有桃的妈妈找了许多偏方治疗渐愈。多年后，有桃父亲死于癌症，姐妹弟相继出嫁或留美，母亲帮姐带孩子，唯有桃学卫校护理工作住家。

一天，在同事聚会帮厨中认识了一位爱吃有桃所做中国小吃的法国小伙郑千帆。也是这位法国小伙悟出了有桃名字的隐喻：出自《诗经》《园有桃》：“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盖亦勿思。”郑千帆追求着袁有桃，可有桃说她不能结婚、不能和任何人结婚，面对真诚有桃把初夜给了郑千帆，可午夜面对湿漉漉的床褥，二人羞耻惊愕——“惩罚并没有结束，在每一个幸福的瞬间，它总是这样恶毒地不期而至，如同必然要到来的黑夜。”有桃穿衣出走来到被悲伤笼盖的“海子”，然后辞职消失于这个城市。在给郑千帆的留言中，有桃说：“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我的身体对我而言，那不是疾患，而是我必须背负的命运。托尔斯泰《复活》中玛丝洛娃最初面对聂赫留朵夫的忏悔时，是那么愤怒——你不过是要用廉价的忏悔、要用我的不幸来拯救你的灵魂！这谴责我永不遗忘。假如一个作恶的人，仅仅用忏悔就能拯救自己，就能解脱，那我宁愿选择沉默。”

有桃来到南方的一个小镇——西伯利亚独居生活。多年后成长为一名资深的护士长，患上了膀胱癌晚期。她取出所有的存款存到一张卡上，报旅行团来到法国和一幅画约会，却与苏慈航不期而遇。三天后，在卢瓦尔河谷——郑千帆家乡的一个小教堂里，有桃深深地进行了晚祷：“秦安康，40年前在我听到扑通声时，我没有第一时间救你，是我听到了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活该，去死吧！以致使你从扑腾、挣扎到没动静，吓得我喊人无声落荒而逃……以致于用这一生来偿还那几分钟或几十秒的恶念和罪孽，沉默地和你一起受难，来到生命的尽头，继续远行到很黑暗的地方乃至地狱。”

《晚祷》境界高尚，内容翔实，描写流畅，人物塑造鲜活，场面叙写到位，逻辑严谨细密，读来是一种人生享受。当今社会确需要这样正面的人物引领时代发展。有桃这样存在一丝邪念的人都忏悔受难一辈子，那些“老虎、苍蝇”以至于社会上邪恶百出的无名之辈将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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