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吃的肉就是青蛙肉了。我们的方言叫麻拐。一定要用仔姜红椒爆炒才最能将麻拐独有的味道调出来。现在市面上见的多的是泡椒田鸡、干埚泥娃。泡椒的汤汁多,入味是入味,但总没有爆炒来的有镬气。泥娃太大个儿了,肉也多,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造成的心理作用,总能吃出泥腥味。
我并不喜欢吃青蛙大腿,专拣脊柱上粘连的那点肉吃,有些甚至连脊柱也嚼碎了。这毛病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先吃肉少的,留着肉多的大腿最后吃。有点像吃葡萄先把酸的不好吃的吃完,最后享受美味大餐。以至于到现在,反而对整碗的大腿肉视而不见,强迫症似的先从脊柱等肉少的下嘴。
那时候因为爱吃顺带着学会了剖青蛙。奇怪的是,我妈现在已经不会做青蛙了,她说一直炒不好没了信心。那当年我拿来练手的青蛙应该不算太多,但我又的确是把剖青蛙的好手,这事儿估计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尴尬脸。
那时候市场买来的青蛙都是用尼龙网兜装着的,拿回家连网兜一起泡在水盆里,这个水盆放在右手边。准备杀的时候是杀一只取一只,取完后用脚踩着网兜的口,以防青蛙跳出来。左手边砧板架在脸盆上,人坐在小板凳上。取出一只,拇指和食指捏住青蛙的头放在砧板上,用刀剁住青蛙的头,但不剁断,然后沿着刀口用指甲抠住青蛙的皮从脖颈到脚一气剥下,青蛙这时还能蹦达,甚至会飙尿出来。切断头扔掉,翻过身子,从腹部最底端掀开表皮,将内脏扯掉,直到露出脊柱,用水冲一下完成。
因为技术熟练快手,关键是很享受整个剖杀的过程,我甚至主动帮邻居杨伯伯家剖青蛙。直到有一次,我一边剖,杨伯伯在一旁看,不时赞叹。引得杨伯伯家的儿子,一个我认为长得挺好看的哥哥也过来围观。他平时不爱说话,当他站在我旁边时,我还挺美的,手动得也利索起来。“好残忍啊”,我在心里楞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轻描淡写地笑着。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残忍的人?一点不像女孩子?他会对我印象不好了吧?”我心里滚开了锅。尽管我一直觉得剖青蛙跟杀鱼是一回事,只不过剖青蛙比杀鱼的技术含量高。但当时我完全忘了这些,而是迅速切换成哥哥的视角,从头到尾旁观了几次自己杀青蛙的过程,越看心里越发慌:还真是挺残忍的,我之前是怎么做出来的?而且还做得这么带劲。
直到我把第N只青蛙按在砧板上时,有种恶心的感觉从身体里面涌出来。我撒手了,对杨伯伯说,我不想剖了。杨伯伯也没问原因,笑眯眯地接过我手中的刀,一蹲身坐下干起来。我连旁观的勇气也没有地急忙走开了。
此后,我还真的再没剖过青蛙。家里基本不做这道菜,因为很难做得好吃。我都是回老家跟朋友去饭馆点来吃。每年一入夏,我第一想吃的仍是炒麻拐。一想吃了,就特别想回老家。到了广州后,即便去湘菜馆也难吃到够地道的炒麻拐,我对这道菜的思念便直接兑换成了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