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时候转学到县城,转学后,再也没看到学生上课时间约群架、老师和学生在课堂上对打对骂、女生张嘴就骂人,话语体系跟她们的骂街母亲如出一辙。你个骚逼、浪货、我日恁娘……。
世界,突然变得温柔而又文明了。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不幸的人,很多很多,我们只是一小撮。
我们的父母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很穷了,物质匮乏。父母的父母除了早早结婚,生一堆孩子,别无选择。
我们的父母从出生起,都在为了活命抢饭吃,争呀抢啊……直到各自成家;成家后会因为谁多分了一块地、多分了几件东西、谁分的地肥,谁分的地容易淹、谁当家,谁说了算,争呀抢啊打呀骂啊……亲兄弟动刀、侄子打婶子、夫妻之间打骂不休,跳河、跑回娘家、离家出走,公婆合起伙辱骂独自在家的儿媳妇和幼小的孙女,把儿媳逼疯,儿子砸烂父母的家,也有一把火烧了的……直至我们成年。
我们成年后又会因为结婚给多少份子钱不吃亏、病了来探望该拿多少钱显得亲、结婚办酒席谁来谁不来而纠结几个月。
亲人像仇人,亲情是疏离的;夫妻之间少有爱,感情是淡漠的;就连我们结婚,都会有人在宴席上生气吵架、喝酒闹事,防不胜防。我们的婚礼,像一个不得不渡的劫,只有结束了,才能松这一口气。
我们就这样的长大,对幸福和美好失去了想象力。这样的我们,在农村,很多吧?
童年的阴影,像一条冰冷冷的毒蛇,长在我们心里,让我们紧张、焦躁、不安。遇到威胁,心里那条毒蛇就往外窜,恐吓着别人、伤害着自己。我们,好像都很强悍。
我们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这些小孩子记得什么。
我们都记得!记忆随着身体一起长大。只不过,长大后,彼此默契的就像什么也不记得,谁也不提。过去的总要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生一堆孩子,小孩子穿着大孩子的旧衣服。旧衣服也是衣服,但它真的不好看、冬天的旧棉袄也真的不暖和,硬梆梆的觉不出那是棉花。弟弟穿姐姐的旧衣服,自卑从那个时候就在心里扎根了。该长个子的时候没见过牛奶,鸡蛋也吃不上几个,从小就养下一身病。农村真穷,穷的让我们的梦想只是过上好日子,谈什么人格独立、远大目标、自我实现?我们从不知自己是什么,只是为了活下去,过的好一点。
喝完酒耍酒疯,少只鸡在村里转圈儿的骂,夫妻之间争吵,用最恶毒的语言。见的多了,便成了我们人生的底色。
我们压抑着灰暗暗的底色,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顽强的,在这世上活着。但阴影,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