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风声鹤唳忙备战
1937年8月11日，又是一个“秋老虎”。中午时分，火红的太阳已经窜过葫芦街的屋顶，高高地挂在当空，它向地面喷发出巨大的热量，把街道里的一切东西都加了温。人们清晨晒在各家屋檐下的湿衣服，不到一个时辰都干了。泼洒在石卵子路面的洗脸水早就蒸发成气体飘荡在空中，连吃饭的台子、坐的凳子床上铺的草席子也热起来，人的皮肤碰上去，就会吓得一跳。
正在劳动的人们，身体里许多水分通过自身百万个汗腺孔涌出来，沾湿了头发、额角、后背和前胸，把短褂、背心、裤腰都浸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汗水特别多，会顺着面颊往下流，聚集在下巴底下往下滴，用手一抹，撸了一巴掌的汗水，朝地上一甩，继续干活。
闲坐着的人，好像比干活的人更感到热得吃不消，于是用力气，拼命摇动着手里的大号芭蕉扇，扇得风声呼呼响，但是扇出的风也是热的。明知道用许多力气却是干件得不偿失的蠢事，但还是觉得不去扇出一点风来会令人热得发痧。
居住在小街的女人，大都没有什么文化，所以都口无遮拦，她们愤愤地骂天：“这短命天！这短命秋老虎！作孽啊……把人都要热煞哉……”
这时，在一间矮平房里，突然传出略带沙哑拖着长腔的女声：“三丫头，你这死丫头片子，回来……你要死啊……这么毒的太阳还满街跑，弄得一身黄脓痱子，回来……”接着又是一声吆喝：“大丫头，去把你三妹弄回来！”
随着声音落下，那间小屋立即跳出一个扎着红头绳，梳了一条乌黑大辫子的小姑娘。她朝街的东头奔去。大辫子在她花布小褂的背上晃荡，一条黑洋纱长裤被卷起了一大截裤脚管，赤脚穿着一双大人的木拖鞋，一路跑一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转眼间就追上了她七岁的三妹得娣，一把抓着小女孩的两条细细的小辫要拉她回家。这个苗条灵巧的姑娘就是“野玫瑰”兰娣。她被火热的阳光照耀着，脸上象涂着一层美丽的金色。兰娣一面拽着女孩的小辫往后拉，一面嘴里骂骂咧咧：
“笨死啊！这么毒的日头还要出去？弄不好得了绞肠痧，抽死你！”兰娣放下辫子，两手扒开女孩的头发看：
“噢哟哟，乖乖！你看看，头上这么多的毒疖子，熟得黄脓快要流出来了。快回家去挤脓。要不变成个瘌痢婆，将来有得苦了！”
得娣就是因为大姐要给她挑头上的疖子，才吓得逃出来的，现在一听回家要遭罪，就哇地一声，朝火热的石子地上一坐，乱搓着一双小脚，把一双小木屐踢在一边就大哭起来。妹妹这一哭，兰娣倒格格笑起来了，两只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笑得像弯月，殷红的嘴唇向上弯，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她伸出双手去拉在地上撒泼的得娣。一面笑说：“瞧你吓得！姐骗你呢，回去不挤疖子，娘叫你去吃西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