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夏天,但是也讨厌夏天。
喜欢是因为我的生日就在这个知了叫个不停的季节,盼着望着自己可以吃到哪些好吃的。毕竟,对于生活在农村的孩子来说,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就足以支撑着度过一整个夏天。
但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夏天是个复杂的季节,连带着我的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这种复杂,也就有点讨厌夏天。与其说是讨厌,也许逃避会更贴切。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盼望着过年,但是过年之前躲不开期末考试,所以在盼望和避免的天平上总是左右摇摆,拿不定到底该如何是好。
热烈盼望,却又极力避免。是我小时候的夏天。
大暑前后,热的人心慌慌。对于庄稼户来说,这也是一年当中棉花病虫害最严重的时候,为了产出更多棉花,多一些收入,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会选择往棉花上喷洒农药。我家因为父亲要去做小工,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于是,在无数个闷热濡湿的夏日午后,母亲一个人承担起了家里五六亩棉花的打理工作。
每次临走之前,母亲总会把自行车挺好,紧接着弯腰屈膝,用已经晒得黝黑的双手紧紧抓住盛满30升水的塑料水桶,再咬紧牙关,踉跄着挂到自行车一侧的铁制挂钩上。这个过程需要重复两次,因为另一侧也要挂上,这样才能防止水不够用。这个时候,汗水已经打湿了母亲的背部。可是,她还要再背上一个足够覆盖住背部的手动喷药机。如此,整个准备工作才算完成。而我需要做的则是全程帮母亲扶好自行车,以防过程中自行车失衡摔倒。
过完这一关还不算完,还有更大的考验在前面。农村里为了防范雨水淤积倒灌进自己家里,多将地桩进行抬高,院门与街道也就产生了一个30度左右的斜坡。对于身高不足160,体重100斤左右的母亲来说,她还需要将自行车安安稳稳地停到路面上。这个过程中,我在自行车后面拉,母亲往下推,推力要略微大于拉力,这样自行车才不至于一下子冲下去。
到达路面上,就可以上路了。我在后面目送着她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离开,喷药机太高了,以至于看不见她的脑袋,只留给我一个艰辛而又要强的背影。
天快黑的时候,母亲往往是一脸轻松的回来,也许是没有了那60升水的负荷,也许是不想让我感受生活的压力。可是,人的辛苦又怎么是故作轻松的表情可以掩盖得住的呢?母亲从背上卸下喷药机的时候,一道紫红色不深不浅的烙印刻在了肩膀上,透过汗湿的雪纺上衣,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头。
我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这样我们都会觉得生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