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即鲁僖公八年,周惠王驾崩,周襄王在霸主齐桓公的支持下得以顺利继位。
第二年,齐桓公召开了他的巅峰之会——葵丘大会。
接着,就出现了前面发生的一幕:
晋献公匆匆忙忙赶赴葵丘,准备参加诸侯大会,结果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宰孔。宰孔有理有据地一番分析,让晋献公改变了主意,打道回府了。
看着行色匆匆的晋献公,宰孔又说:晋侯估计活不长了。晋国作为一个大国,却不能正确揣度天下大势,轻易赴会,这是失去心守的表现,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心守,离死也就不远了。
果如宰孔所料,回国不久,晋献公就旧病复发,一病不起。他也自感时日无多,命在旦夕,看来是该安排一下自己的身后事了。
如今,新太子奚齐年纪还小,根基尚浅,还不足以主持国政,驾奴群臣,自己必须得给他配个信得过的辅政大臣,一个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
说起忠心,晋献公很自然想到了一个人——挺君派代表:荀息。
如今的荀息又是奚齐的老师,所以说,还有谁能比他更忠心,更合适呢?
他找来荀息,开始了临终托孤:
晋献公:我想把这个弱小的孤儿(奚齐)托付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荀息:臣将竭尽全力,用自己的忠贞辅佐新君。如果能够成功,那是君上在天有灵;如果不能够成功,我将以死谢罪。
晋献公:什么是忠贞?
荀息:公家的利益,知道的没有不去做的,这是忠(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走死去的侍奉即位的,两边都不猜忌这是贞(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
看着跪在地上的荀息,晋献公笑了,满意地笑了。
自己没有看走眼,荀息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托良人也。
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这个饱受争议的晋国国君去世了。
雄才大略也好,昏暗不明也罢,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骂也好,赞也罢,一切任人评说去吧!
但是他坚信,晋国一定会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再创辉煌的时代。
可惜的是,他猜对了未来,却猜错了时间,这一天晋国人还将足足等待二十多年。眼下的晋国即将完全偏离他预设的轨道,一个血雨腥风,风雨飘摇的时代来临了。
因为他没有想到,荀息虽然够忠诚,却还不够强劲。
骊姬逼杀太子,逼走公子重耳和夷吾,已经激怒了三位公子的拥护者。晋献公在时,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不敢咋滴;现在晋献公一死,他们便在悄悄串联,准备作乱。
而为首的正是里克和丕郑两人。
或许在里克心中,对太子申生终有一份愧疚。
当然,也有人认为里克这么做,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在奚齐集团中并不受待见,曾经的立场让他受到了冷落和排挤,毕竟最后的中立,也不过是被逼而已。
也许两个原因都有吧!
里克和荀息的关系不错,也是好朋友。
既然打算发动政变,他不想荀息受到牵连,他希望荀息能站到自己这边来,一同反对奚齐。
他找到荀息,试探着问:我听说,三位公子的党羽要作乱了,而且还得到了国人和秦国人的普遍支持,你准备怎么办?
荀息坚定的回答:我只有一死而已。
里克一听荀息要以死效忠,连忙劝说:如果你死了,能让奚齐成为国君,倒也罢了;如果你死了,奚齐还是被废,你的死又有什么价值?
荀息看了里克一眼,心中感概良多。
骊姬得罪的人确实太多了,从国君向自己托孤那一刻开始,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此事任重而道远。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接下了重担,许下了承诺,前面纵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将全力以赴,万死不辞,又有什么值不值得。如果一定要说值不值得?信守自己的承诺,便是人生最大的值得。
大丈夫言而无信,何以立于天地之间。
他缓缓地说道:我和先君有言在先,不可以有二心,做人怎么可以既想实践诺言,却又贪生怕死呢?即使于事无补,我又能避到哪里去?再说人们想要行善,哪一个不像我一样?我不会有二心,也不会叫别人有二心。
里克知道荀息是无法劝阻的,正如自己一样,也是无法劝阻的。
两人分手之后,里克和丕郑等人便开始密谋杀掉奚齐。另一边,荀息也是瞪大眼睛,严防死守。然而,最后还是里克更胜一筹。
鲁僖公九年十月,里克等人趁人不备,在守丧的茅屋里杀死了奚齐。此时,晋献公都还没有下葬。
奚齐被杀,荀息痛不欲生,他准备以死谢罪。
自己已经小心万分,结果却还是让他们得手了。
这时,旁边有人提醒说:奚齐虽然死了,何不拥立他的弟弟卓子,然后继续辅佐他,不也可以吗?
对啊!卓子是奚齐的弟弟,骊姬妹妹的儿子,相信骊姬和先君都会认可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荀息立刻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拥立卓子为新任晋侯,并且安葬了晋献公。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能再立,我们便能再杀。
仅仅过了一个月,里克等人再次发难,竟然在朝堂上堂而皇之地行凶,杀死了卓子。
可怜的奚齐和卓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
作为罪魁祸首,骊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据《列女传》记载,她随即也被鞭杀。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其实何止卿卿,你还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任务失败,绝望的荀息知道是时候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如果不成功,我将以死谢罪。
最终,他也自杀身亡。
有识之士认为:《诗经》上说:白玉上有污点,还可以把它磨去;言语上有污点,就无法改变了(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说的就是荀息这类人吧!
但是,荀息能不负誓言,言出必行,也算是一位难得的谦谦君子。上天还将眷顾他的子孙,让他们在晋国发达起来。
两君被弑之后,国君之位又悬而未决。那么接下来,剧情又将如何发展?谁又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登上国君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