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龙困浅滩
吐蕃骑兵卷起的黄尘遮蔽了陇山残阳,我站在潼关箭楼眺望,远处蜿蜒的军阵如同巨蟒盘踞。萧景珩的银甲映着血色晚霞,他正用剑尖在沙地上勾勒布防图,剑痕深深刻进龟裂的黄土。
"报——!"斥候滚鞍下马时,左耳只剩半截,"蕃军前锋已过马鬼坡,打着迎佛骨的旗号!"
我捏碎手中佛珠,舍利子硌得掌心发疼。那日从十九皇子襁褓取出的佛骨,此刻正悬在潼关城头,裹着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各营,"萧景珩剑指西北,"今夜子时,举火为号。"
更漏滴到亥时三刻,我带着玄甲军潜入潼关地道。这是太宗征西时留下的密道,青砖上还留着贞观年间的箭痕。当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吐蕃人的惨叫与二十年前父亲战死龟兹的呼号重叠在我耳畔。
"放!"我挥动令旗,五百架改良连弩齐发。箭雨裹着火油罐倾泻而下,马鬼坡瞬间化作火海。吐蕃主帅的黄金战车在烈焰中崩解,车中滚出的却不是人——而是尊鎏金佛像!
"中计了!"萧景珩拽着我扑向掩体,佛首突然裂开,毒针如暴雨般激射。玄甲军盾阵立起的刹那,我瞥见暗处闪过安西军的残旗——那些本该战死的将士,此刻正机械地拉开弓弦。
李泌的白鹤忽然坠落在战车前,鹤爪抓着块带血的绢布。展开竟是龟兹文字:"佛骨三十,可唤修罗。"
"他们要复活玄奘镇压的魔军!"李泌的拂尘扫开流矢,"当年太宗焚毁的三十尊邪佛,骨灰就混在这截佛指中!"
萧景珩突然咳出黑血,肩头旧伤崩裂处爬满青纹。我撕开他战甲,发现箭毒已渗入心脉——这根本不是吐蕃的毒,而是当年太后喂我的七日断魂散!
"你早知..."我浑身发冷。
"那日你喂我解毒丹..."他惨笑着拭去我眼角泪珠,"我尝出了同样味道..."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打断话语。火海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将军,手中陌刀挑着郭子仪的将旗。当他摘下面具,我手中的弩机险些落地——竟是三年前战死碎叶城的苏家旧部,苏烈!
"阿兄?"我踉跄半步。
"明月,过来。"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加入我们,复活真正的战神..."
玄甲军突然骚动,几个老兵丢下兵器向火海走去。他们眼中泛着与苏烈同样的幽绿,口中喃喃着"苏将军回来了"。
李泌的铜铃在此时炸裂,他蘸着萧景珩的血在黄幡上画符:"快!用佛骨布七星阵!"
我解下城头经幡,佛骨在掌心灼如烙铁。当北斗七星在夜空连成一线,李泌的咒语与吐蕃巫师的吟诵在空中相撞。十九皇子突然在城头啼哭,他枕骨处浮现血色卍字,佛骨应声飞入阵眼。
大地开始震颤,潼关城墙浮现出金色梵文。苏烈的陌刀在触及阵光的刹那化为齑粉,他仰天嘶吼,铠甲下露出森森白骨——竟是西域秘术操控的尸兵!
"原来你早死了..."我搭箭瞄准他眉心,"阿兄。"
箭离弦的刹那,萧景珩的剑也刺入阵眼。佛骨炸裂成星芒,苏烈的尸身随风消散,空中飘落张泛黄的军籍册——正是三年前碎叶城失踪的将士名册!
黎明时分,我们在潼关废墟中找到密匣。羊皮地图上,三十个骷髅标记贯穿西域,最终指向长安大明宫。李泌的蓍草在匣底摆出卦象:"凤栖梧桐,龙现九重。"
萧景珩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九重阙秘阁里...藏着太宗的..."
"报——!"浑身是血的驿使撞开殿门,"永王...永王在洛阳称帝了!"
我展开他递上的檄文,盖的竟是传国玉玺!那方本该随玄宗入蜀的玉玺,印泥中掺着佛骨金粉,在晨光中显出暗纹——正是西域布防图的轮廓!
萧景珩的手突然覆上我眼睫:"别看了。"他声音浸满疲惫,"这局棋,我们怕是..."
"下不完的棋,就掀了棋盘。"我扯断脖间玉坠摔在地上,"从今日起,没有玄甲军,只有诛逆军。"
当战鼓再次响起时,十九皇子抓着我的佩剑蹒跚学步。他腕间佛珠突然散落,珠子滚过染血的金砖,拼成个歪扭的"唐"字。
李泌拾起最后一颗佛珠,轻轻放在阵眼位置:"娘娘可听过'以杀止杀'?"
我望向正在整军的诛逆军,玄甲上的苏字在朝阳下淌血:"本妃只知,有些仗..."
"要打给百年后的天下人看。"萧景珩将佩剑系在我腰间,"就像当年太宗皇帝。"
号角声里,我们并辔冲出潼关。身后潼关城墙轰然坍塌,废墟中露出半截石碑,碑文在尘埃中隐约可见:"贞观二十三年,苏定方立。"
风卷起我的战袍,恍惚间似有故人低语。当第一支箭擦过耳际时,我知道,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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