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胆小,我怕死,我不仅自己怕死,更怕的是周围认识的人离世。
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七岁那年,正在上课的我被叫出教室,我妈给我请了假,说大姑不在了,要去参加她的追悼会。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想着大姑的样子,我知道大人说的不在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只感到一阵难过,并没有恐惧。
妈怕我害怕,叮嘱我不必去瞻仰遗容。但是再不看看她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每次到大姑家她总拿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而我竟然还不敢跟她做最后的告别吗。躺在棺上的大姑平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只不过有点苍白。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听主持诵读悼词我甚至有些想笑,那个时候不觉得死亡是件严肃可怕的事,空中有一些黑色灰烬飘来,落在我衣服上,哀乐响起我才觉得心里堵的厉害,开始大声嚎哭。那个时候死亡在于我就是漫长的告别。
我真正对死亡感到恐惧是在大一那年,我舍友们都去上课了,留我一个在宿舍。我正看书,电话铃响了,找我舍友的,电话里说她的父亲生病住院了,需要她回去看望,因为事情紧急,希望我能马上通知她。我心里一紧,预感有不好的事发生,一边盘算措辞,一边赶紧找去她们班的教室。找到她后,她回去打电话询问,在电话这边哭了起来。
她收拾完东西就回家去了,走之前拉着我的手道谢,我抱抱她安慰她不要太担心。看她出门,只剩下我一个人,突然有巨大的恐惧感袭来,我明白她父亲的情况非常不好,而且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无能为力的,总有一天我也无可避免的要面对,而我也永远没有能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一天。
我打电话给自己爸妈,随便聊了几句,放下电话任凭黑暗逐渐把我包围起来。果然,舍友那次回家,足有一个多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臂上扣着黑纱。
以前我很少打电话回家,都是爸妈打给我,我就觉得像查岗,出了家门也不得自由。自从心里有了恐惧,开始变得胆小起来,有几天我妈不来查岗我就会不安,就得打电话询问,要是适逢他们漏过了电话,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急的团团转。
再后来我独自和外婆在家,她突发脑溢血,嘴唇抽搐,我不知道她怎么了赶紧找邻居阿姨求助,在很短的时间里打了120把她送到医院。幸好那次她没有太大问题,住了半个月院就康复了。
但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就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比如各种灾难降临我该怎么办,家人怎么办,地震怎么办,后天那种洪灾怎么办,战争核辐射怎么办,着火怎么办,疫病怎么办,困电梯怎么办,走在路上山体滑坡桥断了怎么办,地铁追尾怎么办,地铁地面塌陷被埋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睡不着觉,整夜醒着,就像被迫害妄想症一样,身临其境的被埋在地震后的废墟里,或者身处其他灾难之中。在那些想象里身体也不受控的出现各种反应,头晕,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四肢发抖,我总以为是低血糖发作,开始吃东西,可是吃不下,会呕吐。
我妈知道后那段时间每天都陪我睡,天黑后就打起一只小灯笼一遍一遍的喊回来呦,回来。她怕我在惊吓里失了魂。
过了两三年我才逐渐平复,不再紧张兮兮的总觉得自己快死掉,这颗恐惧的种子却埋在心里,不时跳动一下揪起种种不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