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死吗?
我怕,很怕很怕的那种。
在我们还流着鼻涕,玩着弹珠的时候,自己就总纠结一些问题,“我死了怎么办?那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会变成什么?”
后来慢慢懂得,原来人都会死,不仅仅是因年龄的逐渐增大而自然死亡,还有因各种意外而死的情况,而且后者占多数。
想着自己还没长大就可能会死,说不出来的伤心,为此一个人默默的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长大后,才发觉那个时候的想法真幼稚,那个时候以为自己死了世界会变得不一样,后来才知道,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
这样一看,这世界真的很残酷呢。
但现在我好像不怕死了。
你看,我才二十几岁,不出意外的话最起码能活五十年。如果不走运,发生意外的话,那也自认倒霉,然后安慰自己,可能命该如此吧。当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我们都很坦然。
所以我再没想过类似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这样的问题。我尽可能的过好每一天;尽可能的充实自己;尽可能的做到更好。
坚持读书;坚持锻炼;坚持健康的饮食习惯;坚持每周和家人聊聊天;坚持不时的和朋友联络感情……生活每天都很充实忙碌,忙到没时间来想关于死亡这件事。
可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就不会来。
2014年的除夕夜前一天,我们家大红色的对联一瞬间换成了白色。奶奶患有哮喘,但只复发过一次,直到新年前几天,再一次复发。
本以为不是很严重,因为请医生到家里看了,病情得到了较好的控制。
记得28号的时候,我还给奶奶看了我们买的新衣服,她每件都仔细看了,笑着对我们说,真的都很好看,我现在都还记得奶奶当时的样子,她咧着嘴笑,眼旁的皱纹都挤在一起,露出为数不多的几个牙齿,一头银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可是,29号晚上,奶奶病情突然恶化,就在那个晚上,她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那个时候我还想着要怎么向她解释,上大学这个概念,为了能让奶奶弄懂,我想好了好多种解释,可后来都不知道要讲给谁听。
奶奶走后的第一年,爸爸和朋友在开车去吃饭的路上,遭遇两帮人打群架,被误认为是帮手,挨了好几刀。
现在留了一身的伤疤,大大小小十几个被铁棒戳的、被砍的,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上,从肩上到腰部长长的刀疤,因为缝线,看上去就像一只大蜈蚣狰狞的趴着。
这一刀是最后警察赶来的时候,让我爸他们下车后被砍的,在十几个警察面前,我爸被砍了最致命的一刀。
送到医院后,我二伯看到我爸一身的血和后背绽开的肉,吓得晕了过去。为了不影响我们高考复习,我妈让所有人瞒着我们,直到我爸清醒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病房,到处冲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看到我爸坐在床上,穿着病号服,一脸苍白,牵强的对我们笑,我从没见过我爸那么虚弱的样子。
当时就想,我再也不要来医院了,再也不要。
几个月后,堂哥因意外事故,救治无效离开,他才三十五岁,才刚好凑齐了一儿一女;才刚开了自己的店;才刚做了新房子……那时候真正的体会那句话,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有时候想想,觉得生活可能是在和我开玩笑。
二伯去年被查出肺癌晚期,治疗了几个月,病情越来越严重,我看着二伯一点点消瘦,最后虚弱的只能躺床上……二伯还没做六十大寿,从医院回来后,他一直问,什么时候再去医院。
可后来再也没有去医院,后来二伯永远的躺在那个山头上,后来我再也没有了二伯。
我失去了那个会在我们看电视的时候提醒我们坐远一点;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提醒不要一直喝水;会担心夏天太晒而不要我们帮忙的那个人。
几个星期前,我妈打电话和我说,村里那个伯伯去世了,五十几岁,也是癌症。
暑假在家的时候,有一次和妹妹逛超市碰到他也在。我当时没有认出来,他原本很胖,有个大肚子,可当时他瘦得像木柴,声音干涩而嘶哑。
谈不上感情有多深,但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居然是他永远的离开,那可是曾经鲜活的生命。
看着那一个个曾经真真实实出现我生活里的人突然消失,恐惧?失落?惆怅?我不知道,我找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表达那种心情。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些善良努力的人?为什么生活是这么的不公平?为什么他们就得承受这些?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却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抱怨生活的不公,无能为力。那种挫败感似乎让自己所有的武装瞬间土崩瓦解,从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能。
我不再害怕自己某天会死了,可我真的很害怕别人的离开,那种只能在一旁看着的无力、绝望。
死亡这个词太敏感,太让人不知所措了。
前几天,和妈打电话,听到她声音不对,说是感冒了,也没放心上。
可第二天,我哥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老妈病了?我说我知道,感冒了啊。他说感觉很严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说他买了当天的票回去看看。
突然心里一惊,莫不是老妈真的病了?特意瞒着我们?莫不是突然发现得了什么病?突然想起很多人,想起了奶奶、二伯……
我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老妈一向身体好,不会有事的。
就这样担惊受怕的过了一下午,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也没听进去,只盯着手表,算了算时间,看我哥什么时候到家。
一下课赶紧打了个电话问他关于老妈的情况。哥说是流感,一直没好,但也不是特别严重,让我别担心。
听到这,我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昨天打电话问老妈,感冒怎么样了,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差不多好了,不和你聊了,我打牌呢……”听着电话那头老妈愉悦的声音,我彻底放心了。
挂掉电话后,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从眼前掠过。
原本记忆里清晰的面庞已经渐渐模糊不清了,有关你们的回忆,有些已经记不得了,可有些却怎么也忘不掉。
想得越多、越深入,整个人就越伤,死亡真的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