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枯黄的路灯下,一个人,又想到了家。那个我称之为“故乡”的地方。记得之前在网上很流行吴奇英的一句话,叫:“从此以后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的泪,就这样簌簌地随着摇曳的秋风飘落下来。
这一别,岂止舍弃了故乡的春秋,连同你,季坤,埋葬的还有我整个挫败不堪的青春。
季坤,最近我总是想家,连同少年时的往事也变得分外珍贵。我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如今竟成了我怀念的。那个青春期我不曾对人提起的男孩,原以为会随着记忆一同埋葬。可是,在这个秋风乍起的黄昏,又来勾我的眼泪。
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呢?也许是从穿开裆裤之时。记忆里,整个小学时代,我都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一则是成绩好,总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全校第一。此外,那个被人唤作校长的老头子也总是对我青眼有加,因而学校里没有几人不知我的大名,可惜,总会有一个跟屁虫般的你,乐不颠地尾随在后面,声音软软地叫我“琳琳”。
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总是提不起好感。也许是你的名字太土气,也许是因为你的长相不讨喜。也许,根本没有为什么,不爱一个人,哪来的那么多理由。
可是你,总猜不透我的心思。依然热脸贴上冷屁股,自己还傻呵呵地开心着。后来的我总想不明白,脾气暴躁、火气比思想蹿得都快,恼火起来校长都敢顶撞的我,究竟有哪一点,值得你乐此不疲地爱恋。
小学时代,我被你灼热的目光盯得烦不胜烦。于是,假公济私的我便利用权力之便,动辄训斥你。默不出单词要骂,课文背诵不顺畅也要打手心。可是你,总是一脸笑意盈盈,任由我的怒火烧遍五脏六腑。
到了初中时,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你。因为,我考上了重点中学的尖子班。而成绩一向稳踞后三名的你,是无论如何挤不进去的。可是,在开学的第一天我便傻了眼,你又恬不知耻地出现在班里面,笑着对我说:“琳琳,未来几年请多指教。”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情世故要通晓。而你,早已不是我记忆里傻憨憨的跟屁虫,在这方面精进了不少。你打点了校长,就这样明目张胆继续盘踞在我的青春里,不弃不离。
如果说小学时代是我人生的巅峰,那中学时期一定是史诗般的噩梦。这一切,都要得益于你的存在。季坤,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憎恶你吧?
记得学校每个周末总会放假两天,每到那时,我便乐开了花。和朋友成群结伴地骑着单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心情也一如秋日的骄阳,似火团般热烈。
可是,我的青春却总是以狼狈开场。因为,我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毅力坚韧的你。当我一脸欣喜地疾驰在马路上,你冷不丁从半路杀出来。在我必经的桥头,你和你所谓的好哥们,齐刷刷地停靠着一辆辆单车,静默在路口。
在我那辆破旧的单车吱吱呀呀地经过之时,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有的男生异口同声地呼喊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音雄厚有力,还有那刺耳又颇具挑逗意味的口哨。当时的我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从此,我便深知,你,必然烙印在我狼狈不堪的青春里。
初二时,在朋友的怂恿下你的胆子越发胆大。竟然写了长长的情书从窗口投递过去,蹩脚的语言,歪扭的字体,不用抬头,我便知道是你。季坤,那时候,对于你,我是真真切切的厌恶啊!因为你,我又一次成为了学校显赫的人物。可是,这样的方式,让我从骨子里感到烦厌。
不用说,那封信,我自然不会打开细细浏览。当时的同桌,那个说好要跟我一直爱一直好的女孩子,善解人意地动手接了过去。然后,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那张饱含你情意的纸,在火光中逐渐燃成了一堆灰烬。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你眼里的绝望。可是,我不敢抬头对上你哀怨的眼。也许,因为太年轻,快乐连同伤悲,都变得惊天动地。
果然,后来的你,不再热切地靠近我。学业的压力也越来越重,我就这样一路披荆斩棘,奋力向前。而你,毫无悬念,在念过高中后,选择了辍学。
命运的手,将我们越推越远。季坤,你是再也追不上我了。那些热烈而又狼狈的青春的花儿,在我逃离故乡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我们,所拥有的只剩下回忆。
季坤,你知道吗?春节时当我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认出了你。你挽着一个女孩的手,步履缓慢地走在拥挤的人潮里,脸上满溢着动人的笑,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也许,我终于跟自己和解了。
唯有深沉的祝福,赠与你……
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