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变成一条船吧



对船的迷恋,胜过车,更远胜飞机。

无论是什么样的船:新的旧的或破的,摇橹的划桨的或马达驱动的,载人的运货的或捕鱼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感觉到车在路上、飞机在天上的异样感——仿佛它们身上承载着强烈的征服欲,有一股“人定胜天”的狂妄和骄傲。

同样是表达对远方的向往,怎么船就更少侵略感呢?

也许完全不是这样,只是我毫无缘由的偏爱罢了。

可我不能停止爱船,甚至渴望亲自当一条船。

真的,把我变成一条船吧,让我自成一体,浑然圆满;

又自然而然融于海天的背景,成为宏大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把我变成一条船吧,让我停泊,停泊时兼具动态与静态——

像沉思又仿佛在向往,是逗号、句号也是省略号。

把我变成一条船,当然要去远航——

经风经雨,被曝晒,被摇晃,日日夜夜,晃晃荡荡……

有时像箭一般快,轻舟过万重山啊;有时努力很久只前进了一点点,却被风浪轻易掀回原点。

把我变成一条船,经历一条船所经历的,承受一条船所承受的。

让我看到远方的景致,呼应近旁的景致;让我欣喜若海水,也平静如海水。

让我与鱼、鸟偕行,相看总不厌;让天高云淡的陪伴从冬天开始,一季又一季,渐渐成了习惯。

让我经历飓风和暴雨的撕扯与鞭笞,遭受碰撞、磨损,被海水和砂砾侵蚀。

让我生锈、腐朽、开裂。

让我出发、迷失、抛锚、再出发。

让我剑眉星目时出海,同时怀有青涩的骄矜和深沉的敬畏。

让我漂泊复漂泊,苦苦寻求,模糊了又清晰了目的地,末了一把抹去了目的。

让我像习惯陪伴那样习惯分道扬镳,让我像热爱邂逅那样热爱独守。

让我吮吸海水,吞吐风云;让日光渗透我身体每个纹路和肌理。

让我在伤痕累累之后,终于气定神闲。

“把我变成一条船吧!”

今天豹子爸驾船带我们兜风,与许多海船相遇。

耀目的蓝天下面,忽然有此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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