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来问我:可后悔?
我回答:咎由自取,何悔之有?
她听罢轻叹一声走了。
我看着她腰间的流苏微微摇摆,绯红的群裾拖曳在地,渐行渐远。窗外风过,大片枯叶簌簌落下,和着夕阳余晖铺了一地金黄景。
一天又过去了。
这一月,婉娘每日都要来问我一句可悔。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便是嘲笑,也该嘲笑够了。可她语气飘忽,神色哀婉,又和那些市井的嚼舌妇人很不一样。特别是她今日穿的大红袄裙,真是像极了成亲时的喜服。
这是个不同流俗的女子。或者,也是个和我一般的可怜人。
悔吗?我是后悔的。
我后悔那块冒雨给他送的桂花糕。
我后悔为了他满手薄茧四下流离。
我后悔因为一根木簪喜极而泣。
我后悔放了那盏写满他名字的河灯。
我后悔冒死从敌军手里救下那名女子。
我后悔听信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
我后悔在人前喝下那杯辛辣苦涩的喜酒,指甲嵌进肉里带出殷红的血珠。
我后悔没在质问时一剑刺向他的胸膛,再把那女子杀掉成全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我后悔的事情很多,但从不像婉娘说的后悔遇见他。
可能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披上盖头,做一回新娘子。
想来,我是要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