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的灯光

李宏伟是个打工仔,也就是本地人口中的捞仔。这段时间厂里比较忙,每天都加班到午夜十二点,下班回家时,村里人基本上都已经关灯休息了。

他居住的出租屋在小村的尽头,这个村子说大不大,从村头到村尾大概也就五百米左右,其余地方还好说,在有月亮的夜晚拿个手电筒走路还是蛮不错的,但在村中往西的转角处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两旁的房子相对比较高,巷道又非常狭小,白天走到这里都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在没有月光的阴雨天,晚上走到这里更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李宏伟的胆子比较小,每天晚上走到这里,后背都是直冒冷汗,哪怕是腊月寒月都能打湿内衣。他总感到一进巷口,手电筒的光都会瞬时暗淡下来,他有心走快点,又力不从心。因此,他每晚走到这里都会吓得够呛。

再怕也要上班,不上班拿什么去养一家老小?妻子陪两个孩子在镇上读书,每个月的生活费是一天都不能迟的,还有两个老人在家里的开销,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想换个房子租住,找遍全村,还是自己现在住的房子最便宜。另外的房子太贵,想换经济上实在支持不了。

不管他,每晚硬着头皮走吧!李宏伟想。

奇迹是第三天晚上出现的。当他走近小巷时,他发现从转角一边的窗口透出了灯光。有灯光就有人,李宏伟的胆子也就大了不少。走出巷口后,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灯还是亮的,一会儿后,绝对没有一分钟,灯熄了,巷内又恢复了阴沉沉的感觉。难道刚才是幻觉,绝对不是,自己真真切切是顺着灯光走过来的。难道是主人刚好准备休息,巧之又巧碰巧熄了灯?想到这里,李宏伟又感到哪里不对,据说这是凶宅,从来没见这里亮过灯,应该是没人居住的。为何今晚的灯又亮了,是主人回来了吗?

李宏伟在这个岭南小村住了五年,算起来也不算太短,从他来到这个小村开始,从来没见这个小巷里亮过灯,今晚的灯亮了,是怎么回事呢?李宏伟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明天还要上班,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他急急忙忙回到出租屋,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又去上班了。

第二天晚上他过小巷的时候,灯又是亮的。

笫三天晚上,灯还是亮的。而且从这以后,每天下班时,灯都是亮的。有时他走出巷口后会回头看一下,毫无例外,他离开后,灯也很快就媳了。

连续忙了三个月,厂里终于闲了下来。老板犒劳大家,明天特意放一天假。

今晚李宏伟走过巷子后,停了下来,躲在一旁的树荫里,望着转角透亮的窗子。一分钟后,灯熄了。五分钟后,巷口一旁一扇低矮的角门开了,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而且是向他的方向走来的。李宏伟急忙躲到树后藏起来。老头越来越近,经过李宏伟躲藏的大树时,他终于看清了,是房东钟叔。

房东真怪,这么晚还去那里干什么?这些本地人真怪,他想。

第二天,为了节省个早餐钱,李宏伟睡到十点才起床。刚准备煮中餐时,房东走了进来。房东姓钟,六十多岁,胖胖的小老头,李宏伟叫他钟叔。

“小李,你今天不上班吗?”钟叔问他。

“是啊,钟叔,今天我们放假。”李宏伟回答道,本来他想确认下昨晚走出巷口的人是不是钟叔,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哦,”钟叔答应一声,准备往外走。在出门时,又停了下来,迟疑一下,说:“明晚你们还加班吗?”

“明天啊,不加了。”李宏伟答道。

“哦,”钟叔在出门时嘀咕道,“以后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果然不错,那个人是钟叔。李宏伟急忙也走了出来,问道:“钟叔,你说什么?”

“没有,没说什么。”钟叔急忙否认。

“钟叔,我都知道了,谢谢你。”李宏伟是个明白人,充满感情地对钟叔说道。

“小李,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钟叔,谢谢你每晚为我点灯。”李宏伟说,“昨晚我特意停下来,看到是你从里面走出来的。”

“小李,你是好人。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钟叔说的事李宏伟清楚。去年端午那天,李宏伟傍晚下班回来时,路过祠堂前的荷花塘时,看到一个小孩在塘中扑水,开始他以为是小孩玩水,看了一下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荷花塘中的水比较脏,从来没看到有人在塘中玩水。不好,应该是有人溺水了,李宏伟顾不得水脏,急忙和衣跳下塘去,把小孩抱上了岸。

还好,小孩虽然呛了几口水,好在施救及时,没什么大碍。他认出小孩是房东钟叔的大孙子。于是,他把小孩抱了回来,交给了钟叔。钟叔对他非常感谢,还给他减了房租。没想到钟叔因为这件事,每天晚上都去巷口为他点盏灯。

巷子西边的房子是凶宅,据说当时的屋主是个大地主,受不了当时的苦,想不开寻了短见。房子也收归村里,做了临时的办公场所。后来村里建了新办公楼后,就再也没有人居住过。钟叔知道他胆小,每天晚上能偷偷去凶宅给自己点一盏灯,真是太让人感动了。以前,他们这些打工仔总觉得本地人没爱心,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像钟叔,绝对是个有爱心的人。

“钟叔,真的谢谢你。”

“小李,别说这么多。本来,你们在外面打工不容易,大家就应该互相帮助,更何况你还救过我大孙子。”钟叔用蹩脚的广式普通话对他说,“小李,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村里已经答应,后天会在转角的巷口两边安装路灯。以后你再晚回家,都会有路灯为大家照明了。”

“真的?”李宏伟急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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