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奇人之花蜜蜂
花蜜蜂外号就叫蜜蜂,没有这个花字。这花字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当然了。蜜蜂在我们那的方言不叫蜜蜂,而是叫蜂昵。这昵字在我老家是最常见的方言表达。大部分的物品名后面都可以加上这个昵字。就连人名后面也可以加这个字。例如有人叫许昌华,人们很自然的叫他华昵。因此在这片短文里,蜜蜂指的是会飞的蜜蜂,而蜂昵指的是养蜜蜂的那个人。
蜂昵什么时候开始养蜜蜂,说也不知道。据父母回忆说,在八二年以前,没见他养过蜜蜂的。可是八二年那年夏天,蜂昵家里就突然有了蜜蜂。养蜂不是一般人能够养的。大部分养蜂人都是祖传的。不说别的,蜂王从哪儿来就是一个问题。养蜂人为了垄断蜂蜜市场,绝不会轻易把蜂王送给人的。而要养蜜蜂,你的要有蜂王。所以一般人想要养蜂,不是肯不肯学习就能够的事。其次,养蜂绝对是一件技术活,甚至可以说是一件艺术活,像吉普赛人驯养眼镜蛇那样。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的。
据蜂昵自己介绍,他家里的蜂王是他自己跑来的。他这样一说,就有银白色胡子的老人回忆说:“这是有可能的啊!蜜蜂是不要本钱的买卖。因此,养蜜蜂的人每年都应该给大家贡献出一部分蜂蜜出来,否则,蜂王认为养蜂人太自私,于是就会离开养蜂人,跑到别人家去。这跑来的蜂王大概就是从一个自私的养蜂人那跑出来的。”
旁人听老人家这么一说,有人答腔说:“蜂昵可不是这样自私的人啊,所以蜂王才会落在他家。到明年蜜蜂酿蜜了,可得记得给大家分点蜂蜜呀!”
此后蜂昵在每年中秋节那天,总会送出一些蜂蜜出去。以防蜂王也会背叛他,像背叛之前的主人那样,跑到别人家去。
可是又有人好奇了,他们好奇蜂昵是怎么学会养蜂的。一个从来没有养过蜜蜂的人,怎么知道养蜂呢?又是怎么学会分离出蜂蜜的呢?人们探听别人的隐私,不仅仅是出于好奇,还有偷艺的成分在里面。蜂昵当然知道人们的小心思,因此每当他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打探的人也不好直问,因此也拿他没办法。
蜂昵的为人是很奇怪的那一类。怎样的奇怪呢?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那种。在村里有着这样一个关于蜂昵的一个传奇故事。
村里由于历史遗留问题,有一块平地属于公共的地皮。于是有人花心思,将这块地皮扎起篱笆,利用起来,在里面圈养了几百只鸡。一开始人们没觉得什么,大概都以为他是要亏本的。但是到了后来,人们眼见得养鸡人发达了。于是有人开始眼红起来。他们说那块地是公家的,不能让他一个人占着,逼着让他将地退出来。养鸡人说这地荒着也是荒着,干嘛不利用起来呢?眼红的人说你要养鸡也行,但是你得给村里交税。其实那人就是想从中捞点好处。养鸡人看出他的目的来,于是当着大家的面说,“那我每年在年三十那天,给每家发十个鸡蛋吧。”那眼红的人说:“十个鸡蛋太少了,怎么说也得一只鸡。”养鸡人说:“村里近两百户人家,我一次也就养四五百只鸡,这不是要我拿出一半的鸡吗?这样算下来,我定是要亏本的。”眼红的人虽然气势汹汹的不答应,但毕竟属于少数。旁人劝说道:“这已经很不错了,人家给大家分是个鸡蛋也是他一份心。要觉得不满足,那你来养鸡,你给每家一只鸡吧。”也有人说:“你养的蜜蜂,吸了大家油菜田里的花粉,你咋不给全村人分一斤蜂蜜呢?”不用介绍,这眼红的人就是蜂昵。他听人这么说,于是恼了,说:“我在给大家争取福利,你们倒来怪我,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他钻出人群,补充说道:“我不管了,你们爱咋样咋样。”
有一年年底,养鸡人不知怎么的,在给大家发鸡蛋时给漏了蜂昵家。蜂昵一直在家等着,等到下午了,仍不见有人送鸡蛋来。于是他到邻居家去问,得知附近人家都收到了鸡蛋,独独他家没有。气愤的想要立刻找到养鸡人理论,可是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他忍着一肚子的火气扔到第二天,也就是新年。他跑到养鸡人家里去责问:“为什么你给别人家都送去了鸡蛋,偏偏不给我家送去?是不是在报复我?”
养鸡人大概一时糊涂了,他说:“我记得给每家都送了啊!”蜂昵说:“难道我冤枉你不成?”养鸡人说:“既然这样,老哥!算我糊涂了,现在鸡都卖出去了,只剩下几只老母鸡,过几天等凑满了十个鸡蛋,我立马给您送过去,几天是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您就别再这闹了,好不好?”村里有个习俗,说正月初一到初十,不宜被人讨债。因此人们有债没请的,都会赶在年前清债。不管是欠债的还是放债的,但凡懂些人情世故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若是在这几天被人逼了债,据说是要连续倒霉好几年的。可蜂昵偏偏不管这些,他就在正月初一逼着养鸡人要补给他十个鸡蛋。养鸡人好话歹话都说过了,不管用。真是被逼的没办法,他也不好去借鸡蛋啊!新年第一天,到别人家借东西也是不吉利的呀!养鸡人于是让蜂昵牵了一只鸡回去,这事才算结束。当时这事在村里可谓闹出不少动静,看热闹的人将马路上的车堵了半个多小时。这在农村是顶少见的。
从此之后,养鸡人家道中落。养的鸡病的病,死的死,没再挣过钱。一年后也就没再养鸡了。两年后,养鸡人患了重病,不到一年,下世了。人们都说养鸡人就是被蜂昵给方死了的。可这毕竟是迷信,只能这么说说而已。
人们在背地里都说蜂昵每年只给某一家人送去一酒杯蜂蜜,就这一点点蜂蜜收买了他家的蜂王,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