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想这学期提交博士论文，是怎么个流程呢？”
我的导师——一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瞪着小眼睛看着我，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好像听不懂我的日语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要交博士论文，这学期吗？”
“是的。”
“可是，博士三年毕业的很少啊……”
在日本，文科类的博士号是出了名的难拿。尤其是文史哲这类传统学科，尽管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已逐渐边缘化，但仍固守着遗世独立的清高姿态。许多的年老的教授、博导都没有博士学位，其中不乏博学鸿儒，像“三大爷”这样混年头到教授的人也实属罕见。
“三大爷”是我给导师起的绰号，它来自于这样一个梗——
有次我写了篇论文想让导师指导下，他提出了如下的意见：“这个地方的顿号应该改成句号。这里怎么只有前括号，没有后括号呢？还有，这个‘卷一二’是什么意思？”
“就是卷十二的意思”。这是古书中的标记方法，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
“那你就写卷十二就好了嘛，为什么写一二呢？我们的论文是要竖排版的，你写一二，万一别人看成三了怎么办呢？”
三……你妹啊！！
三大爷虽然水平如此，但不妨碍他抱着文艺青年的梦一路走来，如今依然活在自己幻想世界中。他不管我们研究什么课题，只是任性地安排着他感兴趣的内容，并经常让我们读他的大作：比如80年代的中国游记，或将自己比喻成光源氏（《源氏物语》主人公，绝世贵公子）的纯爱小说。
其实若无深交，三大爷也属于人畜无害的类型，然而不幸的是他成为了我的导师。
“老师，我是不是得做一次开题报告啊？”
“开题报告？”三大爷一脸“开题报告是什么，能吃吗”的迷茫表情。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着学则上的博士论文提交要求对他说：“您看，这里写着，要想提交论文，必须进行第一次口头发表和第二次口头发表。”我猜那是开题报告和中间报告的意思。
“哦，那你是想做报告吗？想的话就在课上说一下吧。”他一脸的不耐烦，好像嫌我耽误了他上课的时间。
我努力地解释道这是学校的要求，并不是我想的。连开题报告都不做，是不是太奇葩了？
老师和学校画风如此清奇，倒为我增添了不少自信。
后来我在课上草草做完开题报告，三大爷似乎就将我论文的事抛诸脑后。以至于我交了论文一个月后看见他问“老师，我的论文……”，他竟然说“哎你交论文了？”到了下半年我问他答辩安排，他说：“你是要年底答辩么？可是，我年底很忙呀……”
忙……你妹啊！
我经常与同窗M同学一起吐槽三大爷的各种事迹，戏称他并非在教我们知识，而是带我们进行心灵上的修行，使我们悟到“无”之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