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女

我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介意,只是长大后的我,会在意

2013年9月12日,我前往天津求学,这是我第二次出省(第一次是高三时姐姐单位组织去云台山旅游,在河南),当然,这次爸爸陪我,坐火车。

长大后孤独的我





爸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所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没什么机会出远门,那次是我,也是爸爸第一次坐火车。临行前,爸爸刚下地回来,在院子里洗脸,爷爷大步流星地走来,再三向我和爸爸说一些怎样买票,火车站大概是什么构造,该怎么坐火车等等问题,其实爷爷也只是在年轻时因为出差去过一两次邻县,我懂,爷爷担心我和爸爸两人出门在外有什么差错,爸爸一边洗脸,一边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默默地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我承认自己当时内心很复杂,我懊悔自己没能在西安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只能前往外地求学,我害怕未来四年未知的旅程,我也害怕以后会扎根在外省,离父母越来越远。

那天,院子里的风很凉快,农村傍晚特有的安静与祥和,让我内心的各种情绪更加清晰,

天渐渐黑了。

那时,我们村有一辆开往西安的大巴车,每天早上4点便出发,因此我们3点半就得起床,而妈妈不到3点就起床给我和爸爸做早饭吃,临行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重,其实大清早的哪有胃口,可是妈妈总想要为我和爸爸做点什么,而这个习惯,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妈妈在外婆家学到的。

吃完早饭,爸爸先用摩托车将我的行李箱送过去,然后回家来接我,上了车,与爸爸并排坐着,我靠窗,与爸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每次和爸爸并排坐着,我总显得很拘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后来实在太困了,也就睡着了。

一路上,爸爸拖着行李箱,我跟在他身后,排队,安检,候车,上车,一切也都顺利。火车上照样人山人海,两张票,一张上铺,一张下铺,坐过硬卧的人应该都知道,上铺空间很小,很不方便,可是当时第一次坐火车的我哪知道这一点,所以当时爸爸说你在下面睡吧,我上去,我傻傻地应了声:“行”。然后爸爸就上了上铺,也没言语。后来我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回家,只买到了上铺,当我艰难地上了床,甚至直不起腰的时候,突然想到那次爸爸自己在上铺,估计连翻个身都难,爸爸也有一米七几的身高,在黄土地上劳作了半辈子,虽然看起来憔悴,但也练就了健壮的身体,我不能想象那晚爸爸是怎么入睡的,说实话就算一晚上都没睡觉也没关系,只是我很懊悔自己当时的粗心和大大咧咧,甚至都没去看一眼上铺是什么样,我怕爸爸会因为这个心里受伤,也怕他会觉得我不够关心他,当然,我知道我不是,我也知道爸爸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也不会计较这么多,只是长大的我,离父母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敏感。

一路上,我与爸爸依旧闲聊着,偶尔打打扑克。很巧的是,对面的下铺住了一位男生,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在收拾东西时,我看到了一封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出于礼貌,我问了句,你也是去上学呀,他答,是啊,你也是吗?后来再问,才发现,我们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河北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管理科学与工程类133班,他叫张鹏博。以后的大学四年,我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总喜欢与他开些玩笑,即使我并不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当然,他人也很好。

到了天津,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邻居家的叔叔开了车来接我们,所以倒也不担心,叔叔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学校,带我们去报道,买被褥,找宿舍,吃饭,然后道别。那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农村人之间特有的那种质朴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具体地描述,只是我清楚地记得吃饭时,叔叔拿出他从家带的酒给爸爸,他自己不喝酒,但他知道爸爸爱喝。

吃完饭,爸爸和我回宿舍收拾床铺,从小的寄宿生活经验告诉我,舍友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说实话有一阵我很恐惧宿舍生活,所以那天我只想要尽快和舍友熟悉起来,我根本没想到去市里看看,毕竟以后四年有的是机会,可是粗心如我,没注意到这是爸爸第一次来天津,可能也是最后一次。那晚,我甚至没想到可以陪爸爸去宾馆住,所以,那晚,爸爸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小旅馆,我住宿舍。

后来有一次,无意间,爸爸说那天下午他突然想去我们学校食堂吃饭,但是大学食堂都是刷一卡通的,所以他就让同学帮他刷了,然后他给了那个同学现金。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不懂事,明明我就在这所学校,可是连爸爸这点问题都考虑不到,从那以后,每次在食堂吃饭,有人忘记带卡或者有附近的工人吃饭需要帮忙刷卡的,我都会主动帮助他们。我不知道爸爸会怎么想,可是我对自己很生气也很失望。

后来,每一次,当我安安静静地学着思考人生时,我总会想起那次的经历,眼泪瞬间就涌上来。有一天,我在教学楼B楼上自习,忘记是什么原因了,我又想起这件事,突然很冲动地冲出教室,打电话给爸爸,我说:“那时候的自己真不懂事,应该让您住下铺的,而且应该带您去市里转转的,您要不要在我毕业前来天津或北京逛逛,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哈哈”。爸爸沉默了一下,没回答我,只是又开始说我要多吃水果,没钱了就直接说。

有时候我很生气自己曾经神经如此大条,总是反应迟钝,可是当我长大后,心里越来越敏感,我却变得更不开心了。

                                                                                                              2017年4月21日,金兴科技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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