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星期天

“。。。死！”余长华鬼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呼吸格外的急促，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余长华在床上呆坐良久才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神来。他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余长华掀开被子走下床，拿起在书桌旁的水杯一口气喝干，瘫坐在了椅子上。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刹那，余长华似乎意识到了不太对劲，他环顾四周，自己竟然回家了！余长华的神经再一次的紧绷了起来，他迅速打开台灯，在床铺中翻找出了手机，打开一看，现在是凌晨一点半，12月18号，星期日。

余长华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星期天啊。”他自语道。

余长华拿起放在书桌上的香烟，点上之后用力的吸了一口。烟雾从嘴巴和鼻孔里慢慢冒出，在灯光的照射下，徐徐上升。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个简单的字“十二月十八号，星期天。”

余长华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昨天出了公司，在一家饭店喝醉了之后去希尔顿开了房间。‘我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呢？’余长华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昨天虽说喝的比平常要多一些，但是还不至于连怎么回的家都记不清楚了。

‘刚才那是梦吗？’余长华脑袋里还时不时地闪烁着那扇黑红色沉重的金属门，那跳动的青色火焰，还有那无数个狰狞的面孔。

余长华甩了甩头，心道：“一定是最近神经太紧绷了，所以做了奇怪的梦。”

余长华又回忆起昨天的经历，想着想着，他觉得肉疼。昨天都豁出去了，住了希尔顿那么贵的房间，结果还没来得及享受，就鬼使神差的回了家，想着都想抽自己两耳光子。余长华又猛吸一口烟，打开了手机，在短信里寻找自己银行卡的消费记录。结果找了半天，除了周六订外卖花的十五块钱，再就没有其他的消费了。余长华觉得奇怪，就发了个短信，想要查询一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几秒钟后，便收到了银行的系统短信，余长华仔细一瞧，自己银行卡上还有三万五千元，对照之前查询记录，余长华惊奇的发现自己银行卡除了周六外卖的十五块钱消费，就再没有其他的消费了。

“奇了怪了。”余长华小声嘟囔道。他不明白了，按理说之前他在希尔顿开房和去饭店开小灶都应该有消费记录才对，怎么自己银行卡却一分没少呢。他琢磨了半天，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大叫道；“难道是被重置了？”

余长华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每次看日历的时候，都是十二月十八号，也就是说，每到晚上十二点，时间就会被重置，所以说在他身上发生的关于星期天所有的事情都会被重置，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次周六十二点之后余长华应该是在床上已经睡觉了，所以每次起来自己都会在床上。余长华瞬间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有一种参透天机的感觉。

‘只是。。。企划案岂不是又白做了。’余长华想到，于是他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工作文件夹和邮箱，果然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这次余长华并没有紧张，他想着反正每天都是一样的，一天不到周一，一天就用不到那份折磨他已久的企划案。思考完这些，余长华的心情十分愉悦，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漫威电影里的超级英雄，能随意操控着时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如果有机会，他还能拯救世界。余长华沉溺在自己臆想之中难以自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完全忘记了刚才做的噩梦。

“不过我得弄清楚是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知道自己被困在星期天里。”余长华自言自语道。余长华又点了一根烟，他在这一根烟的功夫里脑袋里拟定了一个方案，他把大学里学到的怎样对课题进行调查取样的方法应用在了他的计划里。烟抽完了，余长华感到睡意袭来，他起身将台灯关上，回到床上躺好，拿出手机订了早上六点钟的闹钟，然后睡去。

这一次，闹钟准时的响起了。余长华被闹钟尖叫声吵醒，睁开了眼睛。他把闹钟关掉，从床上坐了起来。余长华愣了回神，便起身，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余长华冲了个澡，回屋穿上衣服便出门了。

余长华来到一家早餐店，点了一碗豆腐脑和两个馅饼吃了起来。吃完后，余长华坐在位子上玩手机，由于是星期天，像他这么早来吃早餐的人还是要比平日里少一些。余长华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于是便来到了地铁站。他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安检的大哥，于是凑上去问道：“大哥，我手机坏了，今天是几号星期几啊？”

安检员笑呵呵的看着余长华，调侃道：“现在这些个年轻人啊，离了手机都不能活了，你看看连日子都过糊涂了，你看那个。”说着将手指向悬挂在地铁站中央的电子时钟牌，余长华顺着安检大哥的手看过去，还是那几个熟悉的字，12月18日，星期天。

“星期天？”余长华笑问道。

安检员被余长华这一问给逗乐了，说道：“可不是星期天，那不都写着呢吗？”

余长华点了点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然后又问了安检大哥一句：“大哥，你昨天见过我吗？”

安检员被余长华问的心里发毛，笑骂道：“没见过，小子，你喝多了吧。”

余长华哈哈一笑，没再接话而是过了安检，留下安检员一个人在那里无所适从的看着他的背影。余长华坐上地铁之后，来到了昨天自己坐的那节车厢，在相同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三站地过后，一个年轻的女子上了车坐在了他的左边，还有一个一身酒气的年轻小伙子坐在他的右边，坐下来之后便开始闷头大睡。果然不出余长华所料，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在他身上发生了，于是他又跟那个年轻女子搭讪起来，询问时间。果然余长华又被那个年轻女子嘲讽了一番，这次他没有在意，因为那女子的反应证实了余长华自己的猜想。余长华在地铁再一次靠站之后下车了，坐上了返程的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从地铁站出来，余长华径直回了家，打开大门来到客厅，看到裴丽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着早间新闻。

“裴姐，早啊！”余长华搭话道。

裴丽没看余长华，而是嗯一声，继续看新闻。余长华也没在意裴丽不想搭理他这个事实，接着说道：“哎，裴姐，我记得昨天你买过炸肉，我闻着可香了，你是在哪买的啊？”

余长华记得裴丽周六去过市场买菜，而且确实买了市场里的炸肉，他这么问是为了看看裴丽知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过星期天。

裴丽瞟了一眼余长华，心想这小子怎么一大早话这么多，于是说道：“就是市场边上那个张记肉铺。”

余长华一听，感觉自己的猜想对了那么一半，于是哦了一声，继续说道：“哎，裴姐，你觉不觉得星期天有点长啊？”

裴丽立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小余啊，这才刚九点，星期天才刚开始呢，怎么就觉得长了呢，你没看到我在敷面膜吗，现在不好说话，会长皱纹的，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余长华笑嘻嘻的看着裴丽，没再说话，一头扎进卫生间里。梳妆台镜子里的余长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从收集数据的角度来讲，既然不能大范围的收集数据，那么有三个典型案例就基本可以证实一个猜想，正所谓三人成虎也就是这个道理，安检员，年轻女子和裴丽都是他所收集的数据，但余长华并没有到此止步，他还有两个重要的数据没有收集。

余长华从卫生间出来又出了家门，他走出小区，来到了小卖部，买了一包最贵的烟揣在兜里，根据银行的短信提示，余长华可以知道，今天这个日子不管他花什么钱，第二天卡上的余额还是会变回周六时的数字。余长华站在小卖部门口点上了一根新买的烟抽了起来，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钟，他决定去咖啡馆消磨一下时间。来到咖啡厅，余长华点了一杯最贵的猫屎咖啡，喝了起来，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余长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他觉得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想做而且喜欢做的事情，他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奇迹还是厄运，但是目前看来一切都是美好的，他要把握住这份美好。

在咖啡厅时间过得很快，差不多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余长华找出通讯录里李小安将电话打了出去。果不其然，对话还是跟预想的进行，李小安没起床，被余长华的一通电话吵醒，还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余长华带着满脸的笑意，对李小安说着抱歉，在挂断电话之前，余长华还随口问了一句：“小安，昨天我给你打过电话吗？”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余长华欣喜地将电话挂断，觉得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了家餐馆吃了顿中午饭。在余长华的计划里，还有最后一个实验对象，就是白起。他记得自己是在两天前的四点左右去的网吧，但是现在才一点，所以还得等一段时间。

‘干点什么呢？’余长华在脑海里思索起来。他的思维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彩票站上而停了下来。

“对，就去买彩票。”余长华兴奋地自语道。他大步流星的来到彩票站，像那些熟客一样从柜台旁取了一张纸和一只铅笔，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余长华对彩票几乎是一窍不通，他平常不买彩票，因为手头紧，自己都还没养活好，哪有闲钱来献爱心。他在彩票站坐了二十多分钟，将每一种彩票都仔细的研究了一下。他发现彩票投注站里大部分的彩票都不太适合他的情况，这些彩票基本上有一个特定的开奖日期，例如星期一的晚上或者是星期六的晚上，余长华现在所处的环境里只有星期天而且还是同一天，所以这类的彩票不适合他。其他的彩票无外乎分成两种，一种是刮刮乐，这种彩票就是花钱买个卡片，刮出来中奖那就是中奖了，也不适合余长华，因为变数太大而且投入的资金可能会很高。最后一种，便是时时彩了，这种彩票几乎每十分钟都会开一次奖，头等奖的奖金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个万八千元。余长华思索了片刻，如果自己能在一个小时内将所有的时时彩全部中走，那么他将有大概六万块的收入，想来也是非常可观的。于是余长华掏了钱买了六张时时彩，然后又回到小板凳上坐好，点了根烟，等待开奖。

余长华看看了手机现在是一点半，那么到两点半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小时，只要他将这一个小时内的开奖号码记录下来，并熟记，那么明天在这个时间再来彩票站，他就可以拿到六万元的奖金。把全天的中奖号码都记住是不太现实的，因为一到十二点，所有的东西都会重置，目前看来，只有余长华自己的记忆会被完全保留下来。所以，一个小时，六万块钱，足够他潇洒一天的了。余长华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自己买的那几张彩票上，而是拿着小纸片仔细的将中奖号码记好。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余长华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将记好的号码收在兜里揣好，把自己买的那几张彩票递给了柜台的收银员，让他帮忙对一下。收银员接过彩票在机器上扫了扫，不出意外，余长华买的彩票一个都没有中。余长华暗叹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的运气，然后走出了彩票投注站。

余长华看了看时间，距离四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是他又绕回了早晨去的那家咖啡厅，和早上一样点了一杯猫屎咖啡，然后拿出揣在兜里的小纸片背起了数字。余长华的记性不算太好，但架不住奖金的诱惑，让他格外的勤奋。余长华全神贯注背了好一会，六组数字也记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他看了看咖啡店里的时钟，已经是三点五十了，于是他赶忙结了账，走到了网吧门口。余长华掐着时间，在正好四点的时候走进了网吧，开了台机器，点了瓶冰啤酒，余长华走了进去。网吧里乌烟瘴气的，气味有些难闻，但是很快余长华的嗅觉便开始适应了。他径直走到电脑前坐下，特意的将兜里那包低档烟摆在了桌上，喝了口啤酒，登录了游戏账号。

游戏进行的十分顺利，让余长华有点意料之外的是每一局游戏进程跟那天他在网吧时是一模一样，这让他有些无语，感觉失去了游戏的乐趣。但是余长华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来玩游戏，而是验证他的猜想。几局之后，白起和几个年轻小伙子就凑过来看余长华打游戏。他们在余长华耳边尖叫喝彩，网吧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余长华还是很喜欢这种众人捧他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一局过后，白起拍了拍余长华的肩膀，邀请他和他们一起玩。余长华欣然接受，带着白起大杀四方，每次游戏的间隙，白起都会时不时走过来跟余长华寒暄几句，递根烟给他，或者给他送些饮料和吃的。余长华也很享受，跟白起打到了十点左右。玩完最后一局，他便收拾东西起身走了。

余长华来到柜台前，说了声：“结账。”

“先生，已经有人帮您把账单结了。”前台的服务员说道。

余长华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账单已经结了，他在等白起过来。几秒钟之后，白起走过来了，拍了拍余长华的肩膀说道：“大哥，门口抽根烟？”

余长华点了点头，跟着白起走到了门口，白起递给了余长华一支香烟，余长华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烟蒂上的标志，还是那种高级香烟，白起帮余长华点上烟，然后自报家门道：“我叫白起，大哥怎么称呼？”

“余长华。”余长华应道。

白起叼着烟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余长华聊着，两个人聊的无非是游戏里的世界。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白起知趣的又递给了余长华一根，余长华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走了，白起并没有挽留，再一次跟余长华交换了微信。

“大哥，我平常都在这，你要是有空过来，我包你的网费，你带我升升段位。”白起说道。

余长华点头答应，转身便走了。此时的余长华内心是狂喜的，他的所有猜想都应证了。在这个时空里，只有他，余长华，意识到了这个他们每天都活在星期天里的事实，其他人就像是舞台剧上的演员，游戏中的NPC都有着自己特定的剧本，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和机遇下，触发这些条件，这些“演员”就会跟着剧本走。余长华就像是需要通关练级的游戏人物，只要摸清楚规律，余长华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中肆意遨游。去尝试各种新鲜的事物，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成为真正的自己。

‘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无聊呢？’余长华在心里自问道。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答案，但是在这个时空里，他所拥有的是无限的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神奇的现象会降临在他身上，是喜是忧都不是他现在所应该考虑的，因为他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不可能去操控时空。他所能做的仅仅是被动的接受。至少余长华现在觉得这件事还是挺新鲜的，也许有一天他会感到乏味，但不是现在，只是会不会某天醒来时间又会突然变回星期一呢？

余长华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月亮仍然闪耀着妖异的红光，似乎就像一个巨大的瞳孔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火星合月啊。”余长华感叹道，“真的很神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