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卷着最后一片梧桐叶掠过窗台时,我正把冰镇西瓜的最后一勺挖进嘴里。空调外机的嗡鸣突然停了,像某个冗长梦境的戛然而止。
巷口的老槐树开始往下掉叶子,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给它系红绳,盼着能再梦见十九岁那个夏天——蝉鸣把空气烤得发黏,跨越几百公里,赶了一天的车,在一个巷口的老槐树旁,开始了第一次约会。我蹲在槐树下捡她掉落的发夹,白衬衫被汗水浸出浅痕,抬头时眼里盛着整个银河的碎光。
后来我见过很多个夏天,在海边看过分贝超标的烟花,在夜市接过冒热气的冰粉,甚至在不熟悉的街头淋过一场措手不及的暴雨。可月亮总不够亮,像被谁用指尖按过的褪色邮票,贴在墨蓝的天上,连光晕都透着敷衍。似乎月亮在毕业的那个暑假,就已经释放了它全部的光芒。
他们说我越来越像株植物,总在午后搬张藤椅坐在楼下,任阳光把皮肤晒成蜂蜜色。有小孩问我在等什么,我晃了晃手里的蒲扇,风掀起衣角时,好像又听见那年她说:“等秋叶落尽,我们去看第一场雪吧。”她在东北上学,而我最期待的事似乎便是,一起去哈尔滨看雪。
冰箱里的冰格冻满了玫瑰,是昨天在边城时,奶奶便宜卖的。成熟大概就是这样,学会把汹涌的思念酿成清浅的香,在某个寻常的冬夜,混着煮茶的热气漫出来。
至于重逢,或许就在下一个落雪的清晨。我会穿着厚毛衣站在老槐树下,她踩着积雪走来,像很多年前那样打着雨伞过来找到淋雨的我一样,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