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篇的文字，是我07年八一写给我父亲的。有幸被军旅著名女作家裘山山相中，发表在08年第五期《西南军事文学》上，为此，我要对山山主编致以我真诚的谢意。这篇文字带给我的快乐，远远胜过我在别处发表的文字，我很激动。这是我发表的第一遍关于我父亲的文字，在这篇文字中，我知道我和父亲从未分离过，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知道”很甜蜜，很甜蜜。我愿在这样的文字中让时光停留，把我的幸福延续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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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在枪口上的微笑

 如果要我说出我儿时见的最多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枪！这样说，并不表明我只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最后还成了军人，从小到大看见的都是手持钢枪的军人，更重要的是我家，也就是我爹，他真的有两只枪，那枪一直被爹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我爹的两只枪，一支是54式小口径步枪，一支是“勃宁朗”手枪，而这两只枪的来历，都是与我爹的革命经历分不开的。54式小口径步枪，是我爹在1960年被当时的西康军区授予“爱兵模范”荣誉称号的奖品，而“勃宁朗”手枪是我爹在1958年巴彦克朗山剿匪时，亲手从最大的土匪头子手中缴获的，那时，这样的缴获归功后，是可以奖励给立功者的。上级就把这枪奖励给了我爹。

 这枪，是我爹一生最心爱最珍贵的宝贝，爹爱它们，如同爱我们一般。

 打我记事起我就发现，只要我爹高兴了，就会拿出那只54式小口径步枪，擦得铿亮，然后对我哥说：“儿子们，跟爹一起打枪去！”，就带哥哥去山上打枪去了，我也会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去看他们打枪。

 爹通常是用一张很大的硬纸壳上面划上很多道圈表示环数，然后，放在很远的地方，再让哥哥趴在地上，把枪架在一个大石头上面，开枪射击。有时候，爹还会做很多硬纸壳的小人，让哥哥射击，这些小人都是爹爹战争年代的对手。如果他们被我哥击中了，我爹就很高兴的夸我哥是好儿子，如果只伤了胳膊或是腿，我爹就会狠狠的骂我哥一顿，现在想来，我哥当时被我爹带去打枪的心情一定是一半欢喜一半紧张的。但是，不管怎样，我想我哥一定是乐于这样的，即使被我爹训斥。

在我哥射击小口径步枪的水平提高之后，我爹就很乐于教我哥的打手枪了。可是，打手枪要比打小口径步枪难得多，因为不能再用肩膀的力量，而是要用手腕的力量。为此，我爹就开始让我哥做举哑铃等等好多运动，来提高手腕的力量。他们去打枪的时候，我依然要跟着去，我跟着去的目的，就是去捡子弹壳，然后，用这些子弹壳去和班上的一位同学交换书看（他娘是图书馆的）。我爹见我也是那样的乐在其中，终于对我说了：闺女，来，爹教你打枪！天知道，我第一次打枪，居然是9环我爹却高兴得直夸我：我闺女好，长大一定是神枪手！

 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小口径步枪的声音，很柔和，轻声；手枪的声音却是响亮和刺耳的，而且，射击完了之后，整个枪握在手里都是滚烫的，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喜欢，但是不可以对我爹说的，

好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末，那支小口径步枪，在部队第一次清理整顿武器时重新属于了国家，但是，我爹却生平第一次动了私心，留下了那只手枪。

 爹在离休之后，很长时间不适应，就时常拿出那支手枪，用一张红绸子反复擦拭着他做为军人时唯一的骄傲。那个时候，我已经当兵。我知道了那枪是世界名枪，那么精致巧小。也许，在我爹的眼里，不仅仅因为它是世界名枪，而是因为它与我爹当年率领战士们和土匪做殊死搏斗的血与火的岁月紧紧相连。

 一次我探亲回家，爹就教会了我擦拭这支他最爱的手枪，爹心情沉重地给我第一次想象讲述了这支手枪的来历。那些年，爹带着部队，长年穿梭在色达，雅江，理塘，石渠一带剿匪，爹的很多战士，其实都还是孩子，在终年积雪的深山老林，不但让这些可爱的孩子得了雪盲，还让他们失去了双脚，厚厚的毛皮鞋和双脚都冻在一起，最终不能分开而被锯掉了双脚，爹很心痛这些孩子。最后，爹地活捉了那个土匪头子，亲手缴获了这支枪。我只记得爹说的一句话：“那些战士比你还年轻。”爹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流下了泪水，为爹爹的那些战士，他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啊！

最终，这抢，爹在1997年让大哥交给看国家。我一直不明白爹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把那枪交给了国家。在我看来。那抢，爹本来可以一直私藏着的，是可以不上交给国家的。他却义无反顾地与那枪永别。或许，爹认为离休了，就不在是军人了吗？在爹离开我们的最后时光，我也没有勇气这样去问爹，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未知，但是，我记住了我童年时光看见的爹的笑容——爹的挂在枪口上的微笑，是属于军人的微笑，是我们兄妹的自豪。

 爹的枪，爹的枪，让我终生难忘！

(本文照片，是我爹1994年陪我照的，谢谢山山好细腻的心思，在几张照片中选取了这张，好中我的意，哎，再说声：谢谢山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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