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憶油紙傘

                               

苏杭六月梅雨,轩窗隔望,街道几无行人,远处断桥上只寥寥柳枝细雨。恍惚光影里,瞥见一婀娜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打窗前走过。可待我追出窗外,只一路青石板蜿蜒。进屋走去阁楼,那把油纸伞安然地躺在角落里,像是等待许久却无脾气。

撑开这把油纸伞,谁作的小桥流水图,谁题的行楷"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盈盈泪光,折射着往昔,一幕幕落在伞下。

那年正好六月,只身来这古镇,欲邂逅一场盛景。却不料,行至断桥上,雨骤下。身边没有伞,桥上也无其他行人,便以袖挡雨,匆匆继续往前走。忽然一片微暗,抬头才见别着金花簪的女子,撑着油纸伞,为他挡去一时风雨。一番寒暄,无多言语,踩着她一样轻巧的步伐,随她一同进了家客栈,住下了几天。那几日,日日江南微雨细如风,倚在客栈门前,总能见她午时撑着油纸伞打断桥走过。他未曾上前冒昧打扰,料想她也是喜欢桥上风景吧。在古镇的最后一日,安谧无雨,他又遇见她在桥上的风景,想来最后离别之际,可不能错过。而当他靠近时,她已从断桥那头远去,他也喊不出她的名字,渐行渐远。蓦然瞥见她遗落下的那把油纸伞,绘着小桥流水,一派宁和。

因着寻不到那女子,又或者有些其他心思,他带着油纸伞一起离开了小镇。回到家中,打开油纸伞,眼前又是一幅断桥上他们共撑这把油纸伞的光景。夜晚,他点着灯,研磨,提笔,落字,油纸伞俨然又添一番别致。他恍惚笑了,在微微的灯光下摇曳。却不知他走后,那女子回到住处,发现油纸伞不见,会否回去断桥寻它,寻不见又会否焦急不安,又是否已另寻新欢了。他眉头又紧皱,暗想待此番解决琐碎之事,必然立刻回古镇寻她。

悠悠三五年已去,他终是无所牵挂地又来到了小镇。买下客栈已经许日了,这几日皆是晴光独好,门前六月光景不变,唯是忘不见断桥旧人身影。来时为这还她这把油纸伞,也为多看她一眼,以为油纸伞作了那红线,牵着他来与她共拾旧缘,了却牵挂的心愿,朝朝暮暮长相守,共千里婵娟之喜。

撑着油纸伞,向断桥走去,站在客栈刚好的角度,桥上正好看见流水两边的柳树垂绦,青石板间花相映。微微转身,恰好瞥见客栈竹门,他嘴角轻扬,好似读懂了断桥故事。站在断桥中央,从客栈方向,雨中缓缓走来别着金花簪,披着蝴蝶翩飞青绣衫的女子。他撑着油纸伞,那女子慢慢走进他伞中,眉眼颦颦,笑靥委婉,握住了他的手。

烟雾浓浓雨也缠成线,期盼春花满园蝴蝶翩翩也与她共游断桥边。"油纸伞,断桥边,红线牵,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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