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阳光温软地铺在校园里，校道两边的白千层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看来都是有些年份的老树了。

“电话还没打通吗？”杨延之吐出最后一圈烟雾，抬头看了看眼前安谧的图书馆，把烟蒂按灭，扔进垃圾桶里。

“没有……联系了教务处，那边有个裴主任说今天张教授的课要上到5点半，那个礼堂在图书馆负一层，信号可能不太好。他们短信也发了，让她下了课到教务处来见。”小宋回说。

图书馆旁边十几米便是学校行政大楼，杨延之抬眼看了看，又低头看看手表，5点刚过，走到旁边一个罗马亭，“坐坐吧，还有些时间。”

“大人物可真难联系，电话也打不通，杨队，您说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宋磊小期待的眼神盯着杨延之，屁股猝不及防被石头凳子冰了一下，戴着皮手套的双手往屁股一垫，又稳当地坐了下去。

2月的平川市，冬未去春未来，沿海地区11度左右的气温，连阳光都略带点清凉，更别说把石头凳子暖一暖了，在说话的当头，太阳也西斜了几分。

“不好说。”杨延之掀起太阳帽子，佯装生气地往小宋肩膀打了下去，“臭小子，早上叫你查她背景，看出点什么了？”

宋磊闪身一躲，一张笑脸舒展开来，“这张教授可是个传说，少年天才呀，24岁就海外博士毕业，刚回国就高薪受聘为焕元医学院的副教授了，我没毕业前，同乡圈都是她的新闻，本市之光，吾辈之楷模呀，您不会不知道吧？”

“哦？还真是个大人物。”杨延之挑挑眉，心里嘀咕，只有学霸才盯学霸，我们学渣爱盯美女。

“你真不知道啊？！她不仅厉害，听说还是个大美女！”宋磊两眼一亮，激动起来，职场新人对长辈的尊称，瞬间扔垃圾桶了。

“咳！”杨延之差点被自己呛了一下。卧槽，这985毕业的新兵蛋子是有读心术吗！

“听学生们说，张教授的课很受欢迎，每年选课都挤破了头。才25岁！肤白貌美大长腿，大我三岁，我本科刚毕业，人家已经是教授了啊嘤嘤嘤！”

宋磊迷弟上线，满眼星星，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

“高端人才，绝对的高端人才！焕元医学院简直要重点培养她为镇院之宝，要什么给什么。听说张教授来入职时，一眼看中这图书馆负一层的小礼堂，校董会大手一批，从此这就是张教授的专属教室，别的活动都往边上站……嗷嗷嗷是不是很厉害！”

“这么优秀的人，为何不去公立医学院沉淀，要来私立院校呢？”杨延之突然插了一句。

“老哥！”宋磊一窒，一副假装要晕倒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前辈。

“老哥！你是本地人吗？哦你不是……焕元医学院！你读一下名字？没想起什么吗？焕元！创办人是焕元生物的董事长，方焕元！而且这也不算是纯私立大学，是公私合办的，听说方董事长还用医院的名义，往世界那几家最著名的私立医院投了股份。资源丰富得很！”

“难怪，这医学院的名字这么耳熟。”杨延之拿起宋磊打印出来的资料，翻了一翻。方焕元，本省首富，福布斯排行榜也是排得上前100的人物，可谓如雷贯耳，焕元生物一家公司的产业就能占本市GDP总值的1/3。

杨延之的目光落到张小川的脸上，那是一篇采访报道的新闻图片。

微蜷的长短发利索地扎在脑后，容长的鹅蛋脸，一双杏仁眼顾盼有神，清澈而凝练，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小，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温柔而又坚定的信服力，说不出来的矛盾美。

“小宋同学，既然咱们上门来了，也联系不上，干脆就到教室里堵她？也让你实现追星愿望，去旁听一下美女大牛的课？”杨延之咧嘴一笑，说起来就起来了。

“好呀！”小宋同学喜滋滋地追了上来。

临近5点半下课及饭点时间，进图书馆的学生几乎没有，偶然有一两个，也只是进去自助还书台还书，三三两两鱼贯而出的，都是提前离馆去饭堂抢菜的学生，值班管理老师似乎也偷鸡去了，只有勤工俭学的学生守着门闸。

学生都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两人出示了一下警员证，再展示了一下教务处裴主任的通讯记录，半哄半唬地就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地上是一栋不到7层高的蝶形建筑，地下竟有4层。仔细一看电梯说明，负一标示学术报告厅，负二标示特藏阅览室，负三负四均标示工作区域。杨延之按了一下负四，没反应，又继续从底下往上按，唯一发出橙色欢迎光芒的只有负一，其它楼层均设置了门禁。

只有3层完全对学生开放啊……

那学术报告厅就是裴主任说的礼堂了。两人推开沉沉的后门，钻了进去。

礼堂里乌泱泱都是脑后壳，连后排也没有座，还有些同学自带折叠小板凳三三两两地坐在两旁过道。小宋同学得意洋洋地给杨延之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瞧，没说错吧，这就是咱们偶像的魅力。

两人只能走到后排过道站着。小宋同学眯起眼睛，把张教授左打量右打量也没凑出个所以然来，只见杨延之淡定地从兜里拿出一个迷你单筒望远镜……小宋哑然，杨队，就是专业呀。

当他望向讲台，仿佛讲台上的人也有所感应似的，抬眼就往望远镜中看了过来。

一双漆黑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般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了进去。只是那么一秒间，他居然有点被摄去神识般的恍惚。是幻觉吗？刚才，是在望远镜中对视了？

回过神来，只见讲台上的女人若无其事地讲着话。

一件侧开肩的一字领白衬衫，一条修身牛仔裤，一双便利的短筒中跟黑皮靴。一身装扮剪裁简单，从容不迫地把165cm的身高衬得很是高挑苗条。浑身上下相当简约，最吸睛繁复的，只是耳朵上鲜明的孔雀绿复古耳环，和那双与年龄似乎不相符的眼睛，通透得仿佛一眼就能将世事洞穿。

这节课讲的是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90%以上的患者血小板生存时间明显缩短，可能会有程度不等的正常细胞或小细胞低色素性贫血，少数可发现自身免疫性溶血的证据，我们也称之为Evans综合征……”

杨延之静静地听完剩下的课，直到校园里咚咚咚的下课钟响起，以及那句经典又熟悉的“同学们，下课耽误大家一两分钟……”杨延之会心一笑。

“和大家说个事，下周二老师出差，届时，将由郑教授来给大家代课，大家要做好预习工作哦。”场下一片哀嚎~

张小川微微一笑，“好，下课！”

此刻仍有四五个学生簇拥上讲台，围着张小川，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

杨延之和小宋同学已经候在讲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