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学的外甥女,最近很迷《我与地坛》。我想是这样,年轻人初涉史铁生的哲学,总是很迷恋,他像一口井,从底部泛出攫人的气息,能够收束心神。到了现在,我反倒不那么孜孜以求地跟随他的思路,即使要读,也会退后一些,保持足够的距离。
史铁生,这样一个专业生病业余写作的思想者,从开始的出发点就是倾斜的。最近看木桶原理,容量是由最短板决定,如果想要多容纳一些,就要侧放木桶,借助长板。史铁生在风华正茂精力旺盛的青春时代,面对的就是病痛、残缺、束缚、死亡,这使他所有的命题都打上了生死的烙印,无论是爱情、文学还是哲学,他讲的都是不圆满,是人身这具自然物质在时时面临死亡迫近时的不如意。
对生命而言,死亡是劫,也是结。在史铁生的文字中,有放下,有觉悟,有勘破,但都是由原初的倾斜点出发,疾病和死亡一早就拦在眼前,绕不过去,只得面对,多少是有些无奈和委屈,在迈过以后,也像影子般尾随,摆脱不得。李安讲过中年危机,有的人寻找更年轻的身体,有的人去读很多很多的书,而他是拍了一部《卧虎藏龙》。无论如何,这都是阶段性的,史铁生则讲了一辈子的生命危机,有时回味,不免觉得他的文字太过落寞和寂寥,底色决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位饱满的哲学家和思想家。回到木桶原理,真的想要容纳更多,必须换一个大桶。
史铁生于年轻人而言,又是另一种益处。生命既不是眼前的苟且,也不是眼前的无聊,而是充满了可探索和可思考的领域,它其实是一种可能,端赖于个人的视野。有此一点,也当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