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跪在地上,一遍遍的对着前面的女人磕头。
很多警察,很多车。黑的,白的都有,地上全是血,女人在哭泣,男人在求饶。我不是第一次这么无助了,我想上去拉阿青离开现场,但黑压压的人群还是内心的懦弱,我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
女人我认识,是我常常购买生活用品的店主,她丈夫是个美国人。两人生活的很好,有一个孩子,女人生完这个小天使身体就不行了,放在中国,这叫独生女。她丈夫很爱她,也很爱自己的孩子。阿青跟我时常就去光临这家平价,肯收人民币的店铺。
阿青今天陪我来市区,一是我有些私事,需要脱离工作场地。二是正好需要购买一些生活用品,阿青是我的室友,便索性陪我一起,来的时候还带了件自己做的工艺品,准备给她的孩子当伴手礼。
对于阿青陪同这件事,我是非常乐意的。原因是他已经准备移民了,也买了车很久了,他陪我来就意味着,我省去一趟足有四小时车程的钱。到的时候,店里并没有人,但我远远就看见她带着孩子在远处,孩子很有活力,她管不住,她丈夫在一旁拿着相机。
我冲着他们招呼,阿青就停了车。车在一旁,我们就顺着那个缓缓的坡下去,阿青给了自己做的小礼物,捏了捏孩子的脸。孩子手里挥着那个小玩意,笑着,看着似乎很喜欢。女人知道我们要买什么东西,拉着孩子要回去,孩子不愿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阿青的小玩意摆弄。她丈夫便说,孩子我看着你回去吧。女人念念不舍的离开。
我们相隔百米远,她丈夫只顾着给孩子拍照,阿青很尴尬,因为他刚来这时还追求过女人。殊不知女人早就已经结婚了。现在女人的丈夫就在一旁,还有个可爱的孩子。
她丈夫拿出一根烟点上,我看看孩子,伸手搂住他肩膀把他拉到街边的一个角落里说,都有孩子了,注意点。他尴尬的笑笑,说了句对不起,随后拿着烟一边看着,一边扭头看下孩子。阿青见我们去抽烟,自己带起孩子来,然后拉着孩子的手像是跳起舞来,女人丈夫觉得要纪念一下,便拿起相机,拍下了阿青跟孩子跳舞的合照。
远远的,我们看见女人正独自将货物搬上皮卡,我低骂一声,两人相视,一同踩灭了烟。小跑着往车那边赶,在女人试图独自将货物搬上车时,她丈夫搭了把手,两人一同将东西一件件装上了车,倒是我赶到以后想帮忙,却又怕打扰了两人。看着她俩相视而笑,然后亲吻,我低声说了句,晦气,但我还是笑着。
两人甜蜜玩,我掏出钱包准备付钱,女人却惊叫了起来。阿青的车不快不慢的顺着那个坡,往下滑。
我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阿青没拉手刹。
她丈夫立马冲向车子,我愣了一秒不到,边跟上边想冲阿青喊。可避开手抓着窗户,半个人离地的女人丈夫,正前方哪有阿青的影子,只有一个孩子楞楞的站在路口,我只能冲着孩子大喊。
孩子注意到我了,也注意到向他飞来的车,可孩子不仅没有被我大声呵斥而远离车道,反而好像是看到他父亲和我满脸通红飞快奔来而高兴,挥舞着小手,笑呵呵的向我们跑来。女人的丈夫终于进到了车里,男人低吼着,车轮发出噪音,我也停下脚步。
车停住了,但那个孩子在地上翻滚了一下,不再动弹。
我只知道我有些反胃,车头装了护栏,现在变了颜色,车轮上也缠绕着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女人的丈夫双手捂着脸,一下一下的用拳头砸着方向盘,头上青筋暴起。
阿青出现了,他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
他呆呆的看着,手在发抖。男人的头顶着方向盘,周围的人看见了,围过来,我才想起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电话接通,我依然看着地上,像泼在地上的水。神神叨叨的报了地名,街道。直到耳边传来一阵稀奇古怪的话,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异乡。但我一时间竟忘记了该怎么说。
女人到场了,跪在地上,痛哭着。阿青也跪坐在地上,呆看着。我站在一旁,后退了几步。
男人突然从车上下来,一把就拎起阿青的衣领,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打到阿青吐血,阿青只是发着呆,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阿青蜷缩着对男人求饶,男人才停了手,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警察把街道围了起来,救护车也赶到。但这已经是徒劳了。
很快,我和阿青就被带走。男人和女人也在,但我很快就出来了,我想上去安慰,但这似乎跟我没有关系。
女人一直在哭,男人沉默不语。
出了警局,看着不蓝的天空,我这一刻感觉再多的烟都解不了心里的烦闷。我使劲揉着脸,脸颊和头皮不停的痒,我突然很想给自己一拳。
这时候我看着手机锁屏上的照片,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