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0日 夜 星期日 晴
半夜醒来，望着窗外漆黑一片，那些如烟的往事又在我记忆中游走，在多少个梦里，我的世界素白一片。睡不着，我干脆起身，打开电脑，任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在这无眠的夜里，我要去记忆深处寻找有雪的曾经。
一
幼时，还住在老家的土房子里，每逢冬天，就期待一场大雪。那时物质贫乏，自然没有供我们玩耍的物件和场所。我们期待雪，无非是想堆雪人、打雪仗罢了。
当清晨醒来，看到窗前一片明亮，听到麻雀在窗口呢喃，我知道一场大雪终是来了。
匆匆穿上衣服，洗漱完毕，就往屋外跑，看到地面素洁一片，房屋和树木涂上一层银装，有时空中还飘着雪；有时雪过天晴，阳光照亮地面；有时天空阴沉，世界仿佛在雾中。但不管怎样，有雪的日子，心情总是开朗的。
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吃完早饭，照例向村后的小学走去，才发现大雪封住了路面，只能凭借自己的印象，避开沟渠。但还是不小心，踩入小河之中，雪没至膝盖，好在河中无水，可当我从河中爬出，才发现一只鞋连同袜子陷入雪中，我光洁着脚面，用手拼命的拨开积雪，但只找到鞋子，袜子怎么也找不着，穿上，才知鞋早湿了，再加上光着脚很长时间，我瑟瑟发抖向校园走去。
课间，小伙伴们都到操场玩耍，而我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涓子和我同桌，拉着我朝教室外面走去，我一瘸一拐，我湿了的鞋子终是被她发现，她掏出手帕本想帮我擦拭，但看着我光洁的脚，她直接用手帕把我的脚裹了一圈。
空中还飘着雪，一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我看呆了，被她发现后，她朝我咯咯地笑。
多少年后，想起此事，才知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悸动，我在从男童向少年过渡呵！
二
记忆里的雪总是下得酣畅淋漓，我们在原野奔跑；我们在院子里嬉戏；我们在林间打闹……幸好，有那一场场大雪，慰藉了我们贫瘠的童年。
那时的冬天，彻骨的寒冷，我总是手脚冰凉。每次放学回家，奶奶总是备好火盆，温暖我和阿姐的心房。
越是下雪天，越是农村炉火最旺的时候，那时吃得最多就是各种腌菜，火红的辣椒、青青的豆角、微硬的韭菜梗等腌制一缸，两口辣椒吃下，鼻尖生汗，冬天不再寒凉。
来亲戚时，上一盆大白菜烧豆腐或一盆猪肉炖粉丝，那就是绝佳的美味了，那时的父亲总会把酒杯倒满，一杯又一杯，直至脸膛印红双眼迷离才放下，照例教育我和阿姐一番。
就在父亲的一杯杯酒中，我们渐次长大，明晓了做人的道理。
而如今，父亲已年迈，我和阿姐已成家立业，不知在天堂的奶奶是否能看见我们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雪还在下，乡村变了模样，只是再无火盆，更无炉火。
刚念大学时，有感于斯，参加学校的三行诗大赛，还获了奖。
《乡愁》
乡村
再无炉火
在烧制思念
不知不觉，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只是，你开心吗？
三
雪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县城读高中时，我没有住校，少了校规校纪的纷纷扰扰，那是我们最快意的时光。
时值香港回归前夕，古惑仔电影风靡全国，再加上我所在的小城，自古民风彪悍，江湖味浓，我们宿舍四人也拜了兄弟帖，我排行老大。
乍进城，一切都是诱惑。桌球室，有我们忙碌的身影；录像厅，我们大喊大叫；游戏室，我们从黄昏玩到天亮……
鲜衣怒马少年时，且歌且笑且从容。
今年欢笑复明年，稀里糊涂流光抛。
一日大雪，没上晚自习，躲在步行街大排档喝酒，空中有雪花飘落，我们却把酒杯碰响，那孤独的青春，放肆的体液在酒水间流淌。
没错，那三年，我们的青春喂了狗。
高考成绩揭晓，三人上了二本，只有老二考上了川大。
毕业后，我们其他三人在小城苟且，老二在深圳为我们守住远方。
一年春节，我们三人在一起喝酒，唱了许巍《曾经的你》，录了视频发给老二。
没想到他第二天就订了返乡的机票，说想我们了。
四
大学是在沿海城市读的，较为温暖，很少下雪。
和很多人一样，我也谈了个女朋友，可惜没有雪，否则肯定会更加浪漫。如果有雪，我们肯定会一起堆个雪人；或者在雪地上写下我们的名字，甚至会写下永远在一起；然后再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可惜我们的爱情少了一场唯美的雪。
大三寒假，天降大雪。
和女友交往了两年，我们的爱情已花开如锦，就等着最后的收割。望着窗外的雪花，我鼓起勇气给唐苍发了短信：
‘‘我这里下雪了，你来吗？’’
唐苍所在的城市在南方，冬天很少下雪，她说她一直在等雪，她喜欢雪天。
‘‘暂时还没准备好，我不去。’’她回信到。
雪越下越大，夜里甚至能听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第二天起身，天地素白，看着雪景，我竟有些眩晕。可不久，我收到短信：
‘‘你能来么？’’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向父母和盘托出。父母久久不语，最后父亲说：‘‘去吧！’’
第二天清晨起身，路过县城，买了些东西，走上大巴，转了三次车，黄昏时分，辗转来到了唐苍居住的小镇。
在那十字路口，我瑟瑟在风中。鹅毛般大雪从空中飞舞。
‘‘终于下雪了，等了好久。’’
‘‘风雪随我一路而来。’’我笑着说道。
而她已吻住我的唇，我冰冷的肌肤和日渐苍凉的心境开始随着血液的流淌而充满温暖。
……
最终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但那场大雪，我印象犹深，难以忘怀。
每个人青春里都有过一场大雪，都有过寒风吹彻，但经年之后，你会发现，那些曾经会温暖你的岁月。只是，多年之后，你还记得那时的夜晚是如何降临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