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汽车站乘坐大巴到县里,再转票车到镇里,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颠簸,我们总算快到雨的家了。本来容易晕车的我,路上吐了,脸色看起也不好。他俩小心地照顾着,递袋子递水的。
“ 不坐车了!不坐车了!你放心!一会儿磊他哥开三轮过来接!”雨像个办事老道的管家,一边作安排,一边抚慰我。
我们躲进街角一家烟酒店里,避开太阳炽热的光。里面有一台立式空调,个子和马力都不小,正赤胆忠心地向外散发着一波波令人舒爽的寒凉。
从店门向外望去,正对十字路口。亮飒飒的街道上车辆来往穿梭,疲惫而落寞,仿佛在拼尽全力,奔向一个叫家的地方。灰尘漂浮游移在光芒中,密集而灵动,每当一股强气流带过,她们便冲锋陷阵、手舞足蹈。
磊买了三瓶冰镇绿茶,我们人手一瓶。仰起头来“咕噜咕噜”地饮上两口,实在解暑。那滋味比外面大雪纷飞几个朋友围坐屋内热气腾腾涮火锅,还来得痛快!磊不时地给家里电话,催促来车的事儿。
一个身着脏兮兮米白色汗衫和墨蓝色大裤头的男人,带着轮草帽,手握方向盘,开个露天的半旧三轮车向这边驶来。他晒得黢黑的脸庞挂着丝丝微笑,嘴角儿衔把根烟,微微上扬,身子随车一震一荡,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得意洋洋地开向他的亲人。
磊一下子跑出去,大喊着向他招手,他在拐角把车停了下来,调整好了方向。磊慌忙拔腿又加买了一瓶冷饮,递给他。当磊把他哥满仓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心里想:这是一个真正的、忙碌中的农民,过得劲头冲冲、满怀希望。他年轻,身板硬朗,头脑活络。他还有很多力气可以出,在改革开放的今天也不乏有很多更好的日子可以过。
左拐右绕过了好几个小村庄,有时直接从村里穿过。我看到戴着金项链扯着大嗓门向人喊话的土里土气的妇女,一手揽着小孩一手拉着推车不时回头向我们张望的孱孱瘦瘦的少妇,抽着旱烟袋埋头奔路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我望着他们奇怪,他们也望着我奇怪。
终于进村了,雨的村。车还未到村,雨她妈就已站在村口,左手拿个擦汗用的白手巾,右手举高了使劲向我们挥。我们几个提前下了车,磊他哥开车先行进院儿了。当我看到她脸上堆开的笑,便知道她是个老好人。因为啥?她笑得实在,笑得憨厚!笑得像一个慈者,一位国民母亲!
不想做了一桌子菜,还准备了啤酒。桌子四方的,围着桌放了一圈儿椅子。雨的该上高三的弟弟,哥嫂拉着一个孩儿、抱着一个孩儿,都来了。
他们前前后后把我打量、夸赞了一番,说什么“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家是哪儿的”等等之类寒暄的话,我们开始动筷吃饭。
正吃着我想怎么好一阵没见雨呢?她妈指向一间屋子,说正在那儿和他爹一起呢!我便放下筷子去寻雨。原来他爹偏瘫,雨正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
“好不容易的雨!”我望着此情此景,望着床头糊着的发黑的旧报纸,望着那面瓦房屋的厚墙,望着床头桌上那个老式白瓷茶缸,鼻子一酸,泪点盈眶。还没待片刻,饭桌上众人唤着,雨催让着,我只好整理好仪表,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