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多从东北、山东、河南等地开采用煤,致使这些地方的煤炭资源越来越少,这时,鄂尔多斯的煤矿业迎来了春天。
二十一世纪初,这座内陆城市聚集了五十六个民族的兄弟姐妹,来自天南海北的“淘金者”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挖煤大军”,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经济神话。
几乎随处可见:几间东倒西歪屋里一群南腔北调中国人,经冬历夏踏遍东西南北中上下求索,左图右史前思后想写春秋;孤身海角天涯路上数泪冷嘲热讽异乡客,离爱别恨尝尽苦辣酸甜咸悲喜创业,早起晚归寒来暑往展雄心!
所谓放眼车水马龙街上十里熙来攘往商贾客,似乎在一夜之间,这片古老的圣地被穿上了巨人的铠甲,成千上万台大型机械设备轰鸣如雷,草原上从此再无安宁。煤炭资源的“无死角”开采,带来的是短暂而辉煌的经济效益,“暴发户”、“拆迁户”、“坐地户”,一跃成为新式“三巨头”。
“有钱人”是当时鄂尔多斯人最常用的标签。在北京、上海整单元、整幢楼购买的是鄂尔多斯人;车展上买走价值千万豪车的是鄂尔多斯人;国际书画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是鄂尔多斯人;花几千万买回一堆废瓷烂瓦的还是鄂尔多斯人。
在鄂尔多斯,要是开着一辆三十万的车上街,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做家政服务的阿姨出门就是丰田普拉多,我忽然成了货真价实的“小白”。
亲眼见证,我的一些小学毕业后就没再踏入校门的同学,前几天见我还好奇地问:姐,你坐过飞机没?后几天就气宇轩昂地告诉我:他正在读北大总裁班的研究生;前几天还是羊绒衫厂的挡车女工,后几天就开着路虎以马总李总王总的身份闪亮登场。
他们一般都喜欢住在酒店,特别在同学熟人面前,心事重重地握着三部手机,络绎不绝地谈着出口就是数百万的大生意。至于那些打飞的去北京烫头发、做美容、买新衣,组团在港口买楼盘、搞运输、接豪车的事情就是不值一提的“小意思”。
最魔性的是满大街的女人开始和貂杠上了!穿貂皮大衣,套貂绒马甲,戴貂毛帽子,貂围脖、貂手套、貂靴子,连内裤都要整个水貂纹。见过金项链绕三圈的吗?见过脚上戴的金镯子吗?见过伸手就是八个金戒指的吗?貂都被亮瞎了眼。
而我,不仅沦为小白,还是个被养歪了的美娇娘,本来就算不得个女人,只能说是长得如花似玉的壮士。
此时的东胜,完全自带光芒和流量。每一条街道,每一幢楼房都以夸张的速度在翻新、在建设,不夸张地说,你若在外地逗留超过三个月以上,回来后就得借助导航才能找到自己家门。有人说,城市像一树年轮,需要时间和历史增加它的内涵和厚度,而东胜就像一张两面都有画的纸,虽然看的东西很多,但总觉得差一点质感和从容。那年,有两个口号特别深刻,一是财政收入超过香港;二是建设档次追赶迪拜。
科技、智能、便捷、共享,现代生活的方式在一步步改变。有幸生活在这样一个“令人羡慕”的时代,人们已经慢慢忘记了“索取”与“偿还”的平衡法则,忽略了在背后默默奉献的大自然。我们不会阻碍时代前进的步伐,我们也盼望着国富民强,但若是一种生命的繁衍要以另一种生命的灭亡做代价,何其丧尽天良?有多少人知道,挖煤大军的入侵,让脆弱而美丽的草原正遭受着灭顶威胁。
天空不再湛蓝纯净,星空不再浩瀚无垠,大漠中戈壁上的绿洲再无肆意生长的萨日朗。那些世代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牧民们,无端被扣上了“荒蛮”的帽子,眼睁睁看着昔日的草肥水美变成了一张张巨兽的大嘴,被掏空,被污染,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待数年后资源开采枯竭,绿洲覆灭,家园不再,让那些钢筋混泥土铸造里的“格子人”,又当何去何从?历史上留给他们的见证果然是“只识弯弓射大雕”。
同样是亲眼见证,那些连字都不识的阿姆,在光秃秃的山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凛冽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她们的脸上,在那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里曾经埋藏了多少美好的回忆,又见证了多少令人凄凉心酸的山河巨变!
也许我无法描述这种被大多数人视为异类的情感,更无法理解在贪婪和无耻的欲望中打滚的人们,居然还要让这个世界为他们喝彩!但是我不会忘记:比大海还要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泉水潺潺,成片的绿草地上,美丽的萨日朗散发着芬芳,清澈的湖水中流淌的是大自然最纯粹的盎然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