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supportLists]01   [endif]暗淡无光 光彩照人 （1999年3月30日早上）

我妈、夏沁心、护士、海王星君、医生、陈晟——病房、梦境、急诊室

第二天一早，我妈给我送来早饭，见我吃完了，问道：

“心心，要不要吃苹果，妈给你削一个。”

我惊奇地望着她，不说这几天吧，没出事之前，她也没给我洗过水果啊，我难道记错了吗？我记错了吗，反正有记忆以来，我都是自己洗水果的，包括我的衣服，小学三年级以后都是我自己洗的，冬天那水冰的呀……所以我只穿黑色的衣服，可以好久不用洗，并且可以随便洗洗，看不出脏不脏的。我打趣道：

“削一个，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不削我，给我削苹果。好的呢！苹果呢？”

我妈左右看看，摊了摊手，急忙凑过来说：

“心心，我帮你找到一个愿意领养的，你就把这个小杂种，给人家吧。”

我哑口无言，良久才开口道：

“妈，你别一口一口小杂种，人家管你叫外婆。”

“外婆，被人知道都要笑死了。你给了人家，也就没人知道了。”

“我不同意，你把我也送人吧。”

“你，你，你……”

我强硬地说道：

“我，我怎么了，你又不是没有把夏泠心送人过，你怎么后来又要了回来啊！”

“你知道什么啊！”

“我就知道，那时候，我还经常去找妹妹呢！”

我妈见说不过我，拿出她的毛线，拉了张椅子坐下便开工了，一言不发。这时，一个护士拿着一条长长的纸条说道：

“9床，欠费了，去缴下费。”

我拿过纸条一看，一格一格的，最后一栏写着“-236”。我对我妈说：

“欠了236元，你去交一下吧！”

“交，交什么交，叫陈晟过来交。”

我指着前面已交费用问我妈：

“那前面的钱是谁交的？”

我妈没有回答我，反问道：

“你把孩子送人，我去给你交费。”

我半晌不语，我妈起身便走，不一会又回来，我以为她心软了，却没想到她拿着饭盒便走了。中午，也是送了饭过来，放下就走了。晚上过来时只说了一句话：

“想清楚，把这小杂种送人。你爸说下周一就让你去上学。”

我只是吃着饭，什么也没说。吃完了，我妈还是拿着饭盒便走了。

说实话，照顾小孩子还是累人的活，比读书时累多了。每隔两三小时她就要吃奶，还得换尿包。护士还让我准备一套小衣服，说是要给夏向阳洗澡了。那天女警姐姐只是抱了她过来，没拿可换洗衣物啊！零零碎碎的事情，弄得我还真想把她送人了。可是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行，绝对不行！

……

天刚黑下来，夏向阳吃完奶，我给她竖起来拍了拍。不一会，她便睡着了，看着她沉睡的小脸，我也迷迷糊糊地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突然见他来了，他身材修长，一对剑眉下那双蓝光闪现的眸子如那日月星辰般闪烁，鼻梁似孤峰独耸，一头又长又卷的发丝似瀑布般一泻千里，全身闪现蓝色的亮光，三条白色的衣带上下浮动，似海浪涌动，后浪推前浪一浪接一浪。他的头发和衣饰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此起彼伏，波光粼粼让人不禁联想到，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一言概之：他灵秀奇美。

许久没见到他了，真的是他。那种熟识感，恍如上辈子，不，不，是与他有宿世的的交集似的。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不能言表，全身都像触电般一样，酥酥麻麻的电流在体内上下窜动。这种感觉似乎触动灵魂深处，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待着，也是极其快乐的。

每次相处眨眼间天便亮了，却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每当此时，真想再入梦乡，可是，人神清气爽，无比清醒，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只能在心中慢慢回味他的一举一动。

当我仰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他时，还沉醉在与他的不期而遇中，他突然开口说道：

“速速下楼。”

他的声音如大海般浩瀚，深沉富有磁性，让人感觉一股暖流，流入心田暖洋洋的感觉从心中发散出至发丝。

他每回都带我游山玩水，都是些很奇异的地方，不似人间景色。去得最多的就是那蔚蓝的大海，每当来到海面上时，我感觉他跟海洋都融为一体了，傻傻的分不清天与海，海与他。是的，他自称海王星君。与他最多的回忆是共看海天成一色，然后他慢慢与海天成一体，再也寻不到他在哪里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没有带我去看海，只是让赶紧下楼去。我正想问清楚时，却醒了过来。虽然活动的时候，刀疤还是作痛，但我想我得听他的，我便起身下楼。正开门之际，发觉夏向阳还在病房里呢，赶紧回来抱上她，又感觉她穿得太单薄了，翻出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包上了。便去按了电梯，下了楼，发现住院部的大门已经关闭，只能转向另外一头亮灯的地方，看着标示牌写着“急诊科”。

刚要出大门，120的车戛然停在我的前面，左手边的急诊室里跑出一个医生与护士。车上第一个下来的人，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是陈晟，这三更半夜他怎么在救护车上呢？接着下来一个医生，他们拉下一张担架，天哪！这是陈晟的爷爷，我见过他。

是在陈晟的十八岁生日宴上，他热情的带着我们几个同学参观他家的别墅，能说会道的逗得我们几个哈哈大笑。他自己也跟着我们一起笑，笑起来时那深深的酒窝，甚是迷人，我想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比陈晟帅。

“让，让一下。”

有个护士喊了两声，我忙的让到一旁。看着陈晟推着他爷爷进了急诊室，便想也不想，跟着一堆人走了进去。这个地方前两天我也躺过，那时没注意到，居然有这么多床，最外面的床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中年男人，他在上面呻吟着。最里面一个年轻人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仰躺着，我想酒气就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陈晟的爷爷便被按排在第三张床上。

几个人合力把他移到了病床上，接着同样给他上了会“嘀嘀嘀”叫的机器，同时带上了氧气，打针抽血时机器不停地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给他抽血的护士也抽不出血来，医生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同时警报声更加密集地叫着，顺势望过去，本来似波浪的线条几乎成一条直线了，偶尔还有一点点突兀的起伏。

“剪开衣服”

一个浑厚的男声下了一个命令，护士迅速拿出剪刀，剪着陈晟爷爷的衣服。这时那个下命令的医生把陈晟爷爷的头往后一仰，打开口腔。

“改用储氧面罩。”

他说完话，便两手按在陈晟爷爷的胸前，一下一下地往下按，几分钟后又换上另外一个医生。他们几个医生就这样反复按压着，时而看看那台机器。机器的警报似乎越来越刺耳，那条直线一点点起伏都没有了。

这时我似乎看到陈晟爷爷头顶一束光钻到我的怀里，我低头看看夏向阳，她此刻醒了好像对着我笑呢！那一只深深的酒窝特别迷人。

“爷爷~~。”

是陈晟的声音，撕心裂肺的一声刺破耳膜之后，便是他一家人的抽泣声。1床的男人不喊叫了，静静地往这边看着；5床的人也坐了起来，傻傻地瞅着这边。这时护士正要给他爷爷盖上白布，被陈晟阻止了，他轻声对护士说:

“能让我来吗？”

我看着他拉着白布，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一点点往上盖。这时我发现陈晟爷爷的脸上黑乎乎的，可以用暗淡无光来形容。我看着也不自觉的落下了眼泪，这是我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距离，感觉悲从中生，挥之不去。护士也拉上了3床的床帘，随即我抱着夏向阳离开了急诊室。

在医院的廊桥下，我看着怀里的夏向阳感觉她泛着光，也许是因为天要亮了吧！也许是因为我着实犯困了吧！我就这么从这头走到那头便回转病房了，路过护士站时一看表5：15分。三天前的五点钟左右，就是夏向阳出生的时刻啊！

回到病房，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想着夏向阳一夜未喝奶了，等着喂完她，我也好睡上两三个小时，可等的我直打盹，也不见她醒过来，打起精神来给她换了尿不湿，便躺下了。睡眼矇胧之际，却听到有人敲了三下门，我过去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是……陈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