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别地的春节从大年初一到十五,而这个村似乎开始得更早。
平日里的这个村冷冷清清,早晨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亮灯,夜晚在断断续续的狗吠声里熟睡。无论外面是多么快节奏,这里的留守老人和小孩们依旧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迎着晨辉上学,沐浴夕阳归家”慢而孤单的生活。而春节里的村庄又是另外一番形象。
春节前半个月,外地打工的夫妻陆陆续续踏上回家路。而恰逢春运高峰期,在拥挤的火车厢内,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多半是为老人和小孩准备的衣服),长途的疲劳已经让他们不顾形象地摆上各种睡姿。等到了街上,他们便张罗着给六大姑七大姨买礼物。
好不容易到了村门口,一群村里老人闻风早早聚集等候此处,像观赏艺术品一般打量着,一阵嘘寒问暖。这半个月是酒席最多,从婚宴到寿宴,原因很简单其一沾沾过年的喜庆,其二过年人齐图个人气场面。也因为这群归乡的异乡者带动了家乡经济的发展,集市上常常车水马龙,除了承包酒席的餐馆,服装店、春联摊位、水产店、菜市场、杂货店、烟花爆竹店生意都十分火爆。
腊月十五居月中,家家户户都开始做糍粑。备上上好的糯米,用井水煮到米较软,加入干净的石槽,用配置的石锤捣烂,不断重复翻转锤捣的过程。整个过程小孩都眼巴巴望着却始终等不到完工,结束后大部分留来送礼,当然小孩会得到一块糍粑来用火烤着吃,满嘴黑乎乎却十分香。以前在腊月二十四,整个村子飘着豆子的香味,家家磨着黄豆,做着豆腐,做成后还会打头几碗分给隔壁邻家,这样就可以享受到不同豆腐的味道。
待到腊月二十七,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几乎是全家动员,算得上是除尘日。从地板的灰尘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对于长期没人住的房子常常要花上一整天。
对于年饭的鱼,这个村挺讲究,几乎都是去私人鱼塘或者是买村里的渔家买河里的超大鱼,如果卖家同意帮忙养到年饭那天就再好不过了。既是为了保证鱼肉鲜嫩,也算是年年有“鱼”,另外为此人们常常会将鱼尾巴贴在门上,期待来年好兆头。
腊月二十九是“娃娃日”,这一天小孩可以任性,想吃糖果零食、想玩玩具鞭炮、想穿新衣往往都是可以满足的。集市上看到的往往都是父母带着孩子试穿新衣服,小孩嘴里含着、一只手拿着而另一只手指着。这一天每家人都会招呼较亲的人到自己家吃年饭,往往女主人会准备一至两大桌的菜,放上要求响声连贯的鞭炮,请老人上桌便可以开饭了,给人一种一家亲的感觉。
大年三十下午,每家人会穿过纵横交错的田坎,单独去给去世的亲人上坟,这个村后面是一片山,所以鞭炮声往往久响不绝。这个村的年夜饭并不要求丰盛,简简单单晚饭后,热上半锅热水,家里长辈和小孩围坐一起洗脚,长辈评价孩子的表现并寄予新年的希望。当拿出准备好的压岁钱时,孩子们满心喜悦。早早上楼孩子围在电视机前,躲进被窝,看着跨年,吃着半个月前老人们用米或者玉米炸的爆米花,很是享受,迷迷糊糊中就入睡了。
初一的早晨,长辈会去井里挑一担水称为“银子”,去后山折枝丫称为“进财”。这一天家长不会喊孩子起床,孩子自然醒后穿上一套新衣到厨房等着称为“元宝”的汤圆上桌,但是期间往往不能多言语只有等到吃光汤圆才能开口。
早餐以后,各个大家族的家家户户都会集合去给逝去的近亲烧钱纸、放火炮,往往是一群人的行动。等到结束后会去轮流到的家里吃饭,往往就是几大桌的招待,摆放的必有去年刚做的腊肉香肠、那时令的蔬菜以及花生瓜子等等。
下午老人们往往会去庙里祈福,他们从家里出发,为表示诚意往往会花上一下午时光步行去庙里,烧香后祈祷着阖家幸福、儿女生意兴隆等等。孩子往往撒娇要一同去,但他们目的只有一个。尽管大年初一老人们要求只能“进财”,但是孩子看着路过商店里的玩具和零食又止不住花“压岁钱”去买,而这些往往是先斩后奏,老人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二到大年十五是“走亲戚”的日子,往往会根据与对方的亲切程度排上先后顺序。初二是已婚女人“回娘家”,往往会住上一晚。其他亲戚,总是一顿饭聊会天后就得离开,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亲戚很多,但放假时间有限,总是这家吃完又上别家吃饭。初五初六是回城的高峰期,打工者们在后来的几天里陆陆续续回去,等不到送孩子开学了。
大年十五这个村依旧吃的是汤圆,但一起吃汤圆的人散了,虽然不如初一那般热闹,但是在异乡的村里人那天吃汤圆的习惯依旧保留着。纵然众多风俗会在时光中被淡忘,但是千百年来对团圆的渴望、对幸福的向往却从未改变,这个村庄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