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这里的宅院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那棵结满桃花的树,在风中摇曳。
当年满脸阳光充满梦想的扎着两个蝴蝶结的女孩,如今已是烫了大卷染了红色指甲的世俗女人。她来到桃树下,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很享受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现在已经醉心于这片粉色的花海之中了。
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妈妈整日叫唤我宝贝儿子,时间久了听着就习惯了。这里我没有一个朋友,我是孤独的。从内心直到身外都是孤独的。有时候,我看着那棵墙角的桃花树,真想一头撞死在那里,让我的鲜血来浇灌这棵粗壮的树,我猜它结的桃花一定不再是粉色温暖的花,而是鲜艳的仿若鲜血一般的花,那种妖艳一定是世间难有的。
在妈妈让我喝完整杯还带有腥味的牛奶后,我出门到自家菜园子里了。春天了,万物复苏。望着这种新绿色,一时间为它们感到难过。为什么还要发芽?结果总是要死的。
一阵清香迎面扑来,我知道这是桃花的味道。迎着这阵香,我来到了桃树边,恰好看见一位打扮妖娆的女子,她闭着眼,嘴角却不断抽搐着。我知道她的心里很不平静,便不去打扰她,靠着树就坐下来。
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子,超短裙,很暴露。我心眼里看不起这种妖里妖气的女人。
妖女睁开了双眼露出一个微笑,很美,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问我叫什么,家住哪,多大了。我不答,如果她真想知道也不会一开口就问这么多问题。也许我的做法她觉得很有个性,所以她问:“你多大了?”
我没有任何表情的回答了一句,十二了。她哦一声后,眼睛变的不再像先前那般死寂了,有了一丝纯净。
她带着梦呓般的语气说,十二岁那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有过很多幻想。曾经听人说在桃花上写上自己喜欢人的名字,然后埋在土里,每天浇上三次水,那么愿望就会实现。
于是她就尝试了这种方法,一试就是两年。
十四岁的午后,冬天里少有的好天气。她梦醒,决定要把埋在土里的花挖出来,可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大笑,你好傻,难道不懂得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道理吗?她什么都没说,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仿佛她要把这么多年积累的怨气全部吐露给我。
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转学了,本来是要放弃他的。可是他却给她了一封信,信里说她很漂亮,很阳光。每每见到她心里都会不自觉的快乐起来。
她说她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的天空都明朗了,每天都会把叠的千纸鹤挂在那棵桃树上,听说等挂满一千只纸鹤时,她所要等待的人就会回到身边。
她信他,信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他的表情,她痴等将来的幸福,美满的生活。
命运总是捉弄人,一千只纸鹤还没有挂满枝头,她的父亲便因车祸去世。
她那一刻的神情,我久久不能忘怀,平静自若的叙述着这一切,仿佛诉说着别人的故事,眼睛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不出悲喜,声音冷漠无情,我感觉阴森森的不禁暗自发抖。
生死之谈,很少有人能这样波澜不惊,置身事外。
她说她自此以后就去了大城市,想独自闯出一片天地。我问她去了城里,有没有再叠纸鹤?她摇摇头,闭上双眼。
风吹过,一丝清香迎面扑来。我用手指挖着泥土,不知该以什么话来打碎这片刻沉默。索性也闭上双眼,想着大城市里那美丽繁华的景象。
她最终按捺不住,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男孩也在那所城市,她投奔他。他们很快就坠入爱河,同居生活,在期间暗无天日,糜烂性的生活给了她无尽的烦恼,她酗酒,失眠,哭泣,颓废,吸烟。
也许爱情生来脆弱,得到后就意味着失去,一切都与想象中不同。生活的压力,城市的虚荣,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最终他抛弃了她,那个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的她。
我愤慨,缺乏安慰人的经验,依然看着她笑,笑的犹如罂粟。我觉得我石头一样的心在这一瞬间碎了,化成银粉,飘散到空中远去了。
她笑着离去时,折了桃花枝给我,说以后一定要做个好男儿,不要辜负像她一样的好女孩。
我知道她这样洒脱就是建立在无数次的失望和伤害之后,迅速的已一种不可声张的方式成长起来的,这种痛定思痛的无可奈何,藏在她的内心深处,像一阵海啸翻云覆雨,却偏生表现出云淡风轻来。
当我再次站在桃树下之后,桃树上挂满了白雪,一股寒流悄然而至,谁能想到这棵桃树曾是怎样的缤纷绚烂,光彩夺目。